01
一九九八年,庄稼还没收割完。
田地里还是大片的金黄,田间阡陌纵横的小路将那金黄一块又一块的分割开来。在那一片金黄中,父老乡亲们挥动着锋利的镰刀干脆利落地收割着沉甸甸的果实,随镰刀飞舞的还有他们那从额头滴落的汗水,飞舞的汗水洒落在土地上,浸入土壤里,滋润了大地,也滋润着每一个热切期盼好收成的农人的心田。
我坐在田间地头一个圆柱形的碾子上,碾子已被磨的没有了棱角,那是无数次碾压麦穗的结果。斑驳的树影投射到我稚嫩的脸上,也投射到我身旁的饭盒上,那里面装的是我给父母送过来的午饭—农忙季节,他们回家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彼时的我,孤独的坐在碾子上,时不时的向田里张望,每一次都看到他们弯着腰缓缓向前移动,偶尔的起身,我以为他们要过来吃饭了,可是他们用系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一把汗之后继续忙碌着,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我一阵失望之后又接着盼望着。
一片金黄的麦田,一对忙着收割的父母,一个等待父母吃饭的孩子。这场景就好似一幅油彩画,时时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也成了我关于农忙最早的记忆。
02
二零零二年,庄稼已经收割完。
田间地头早已经堆起了一跺垛收割完毕的小麦,那里是临时的打谷场。得益于科技的进步,农民们再也不用拿着镰刀一点一点去收割,新出现的收割机帮了他们大忙,随着那机器的运转,小麦便一排排的倒下,他们只需要把倒下的小麦聚拢到一起,然后用另一种新型工具将小麦脱粒便可。
我依旧坐在田间地头那个圆柱形的碾子上,旁边依旧放着那个饭盒。
碾子更加的圆润,这都是它沧桑的见证,此刻的它就像是一个退休的老者,伫立在地头,望着它曾经工作的地方。而我则坐在它的肩上,望着正在打谷场上忙碌的家人,父亲和母亲将一捆捆小麦送进那个叫做脱谷机的机器里,哥哥和姐姐则在机器出麦子的一端忙着接麦子。
看他们丝毫没有停下吃饭的意思,我也飞快的跑过去帮忙。拿着一个小簸箕和哥哥姐姐一起接麦子。父母将成捆的小麦送进机器,随即便有麦子从出麦口源源不断的涌出,其中裹挟的尘土与麦芒扑面而来,瞬间蓬头垢面,我们兄弟姐妹三人相视一笑,笑的是那样幸福。
一片打谷场,一垛小麦,一家忙碌的人。这场景就像是一部微电影,让我时时想起一家人并肩忙碌的日子,也成了我关于农忙最深刻的回忆。
03
二零零六年,庄稼早已经收割完。
田地里只剩下被联合收割机粉碎的秸秆,科技的进步极大的方便了农民们的生产生活,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来形容真的是再适合不过了。
高度机械化的生产方式解放了农民的身体,他们再也不用在田里挥舞着镰刀,也不用在打谷场里蓬头垢面,只需要坐在田间地头的拖拉机里等着把麦子拉回家就行,然后晒干囤起来,有图省事的农户则直接让粮食贩子过来把麦子拉走,换成了硬铮铮的票子。
彼时的我坐在教室里,听着外面联合收割机远去的轰鸣声,想着田间地头那块孤独的碾子。
04
二零一八年,庄稼还没收割完。
此刻的我在千里之外的异乡,想着家乡,想着那大片的金黄,想着那忙碌的打谷场和那孤独的碾子,回忆着儿时的农忙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