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喜欢上了自由舞动。
在工作无人来访时,关上门,脱掉旗袍,换上瑜伽服,薰上喜欢的精油,打开当下有感觉的音乐,开始一段同自己的共舞。
工作室有一整面墙是落地的大镜子,舞动时我会把白纱帘拉起来,遮住镜子——否则我的小我会溜出来,忍不住去瞄镜中的自己,要么去到自恋,要么去到头脑对肢体的指挥。那么,我的心离开了全然的自由,这次独舞就失去了意义。
没有观众,不需要动作优美,不需要刻意表演,一个人时,总是最真实。而真实,就是当下最好的修行。
渐渐的,我发现在最近的舞动中,我的肢体表现越来越自由,许多之前做不出来的动作甚至手印开始出现。而不知何时起,跳舞过程中我也可以保持像瑜伽时一样的深呼吸了。
渐渐的,我开始越来越能跟随一些极其舒缓的音乐。比如许多古琴音乐,以前觉得太慢了,没法跳,而现在,从那些缓慢的音乐中,我更能够捕捉到体内气脉的微妙荡漾和流动,并允许它们细致地,不急不燥地,和音乐一同起伏。
偶尔,会有不同的画面浮现。
有时,是宁静的湖畔,一只鸟儿正对着琥珀般的湖面梳理羽毛;
有时,是雾霭晨岚中,早起的白衣少年正临风舞剑;
有时,是晚霞醉然,渔舟唱晚,年轻的渔家姑娘正撑着竹蒿款款归来;
有时,是爱笑的婴儿,正四脚朝天,好奇地逗弄着自己的小胖脚丫……
偶尔,也会有不同的情绪流动出来。或一份忍不住笑出声的喜悦,或一份迫不急的想要打破的沉闷和僵化,或一种天人合一的深深感动。
而这一切,自由出现的肢体动作也好,画面也好,情绪也好,它们的生灭都像天空中自由来去的白云,不必挂碍,也不受我的主导。
有时,我的头脑会有声音跑出来。比如,刚才那个动作好像很好看哎,我是怎么做的?刚才那个画面好生动,难道我上辈子是只鸟?刚才我为什么会在地上打滚,好奇怪!——而有趣的是,一旦我离开了中立的觉知,开始被头脑中这些声音带走,身体的舞动立刻失去了丰富的创造力。
原来一切皆修行。当舞者完全静心放空,是音乐在带着身体游走,而不是意识带着肢体舞动。这个时候,舞动和静坐一样,都是放掉小我,归于和宇宙连接的方式。
以前,我是从不会跳舞的。记得读小学时,班级挑选小朋友参加学校的舞蹈演出,我有两次都是初选被选上,排练几次后被刷下来——估计是肢体太笨拙不协调吧。
还记得成年后第一次跳舞,是2010年,在身心压力几近崩溃的状态下,参加李艾儒老师的舞道疗愈工作坊,我只会做大猩猩一般僵硬的大幅度挥舞,随便什么音乐一响就忍不住流泪,课程三天我哭了整整三天。
再后来,学黄庭禅,学瑜伽教练,学头荐骨疗法,学各种身心疗愈方法,越来越多练习带着和自己的内在相处,身心内淤积的压力和情绪毒素不断释放清理,身心越来越通透柔软,身体智慧逐渐打开。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越来越能感知他人的身体状况和周边的空间能量状况,也渐渐的,放什么音乐,就会跳什么舞了。
身体是如此的忠实和智慧,它记录了我们身心成长的全部过程。
回顾这一路的成长,想起四个字:以觉为师。
以觉为师,意味着以内在觉性为师,以清明的觉知为师,以身体的觉察为师,不以观念和外在权威为师,亦不以头脑和自恋的小我为师。
以觉为师,意味着对内外发生的一切都泰然包容,不评判不逃避,只留下那个中正的“觉”,感受着生命能量的不同样貌。
以觉为师,还意味着,相信每个人内在原本具足的觉性智慧,相信每个人都能够与内在的真我连接,获得内在灵感、高维智慧的指引。
一个走内在探索旅程的人,“以觉为师”是最安全、最有效、最适合自己的成长方式。
生命如此短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想跳舞就跳舞,想跑步就跑步,想恋爱就恋爱。想喝酒吃肉就大快朵颐,想独自沉思就静静待着。想骂就骂,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只是——在做这一切时,请带上你的觉察。
去觉察自己每一次心念和情绪浪花的起伏,去觉察自己肉身之外的这广阔的海天和微风吹动树叶的细腻,去觉察自己时刻活跃的小我,是如何习惯于自我评判或逃避。
去觉察自己在焦虑和混乱时,是如何丧失了与身体的连接。而在和平喜悦时,身体又是如何的放松和柔软。
去觉察自己在每一处平凡的动作和语言中,有多少隐微的自恋和暴力,多少涌动的爱与慈悲,多少次呼吸的无意识和有意识。
去觉察自己在每一个当下,对内在真我有多少的信任和敞开,而真我又对我们有着怎样深情的守护和陪伴。
慢慢的我们会发现,人生就是一场平实而自然的行走。走着走着,花就开了。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自己。
如此,便抵达了生命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