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年
心憩园的营业时间到晚上9点,可歆总相信晚上是阅读的好时光。和最后一位恋恋不舍的读者致歉之后,可歆关了店门,进行例行的晚间散步。
可歆的散步路线并不固定,她总是尽量每天换不同的街道,好像进行一场小冒险。
小城的夜生活不长不短,9点还不算冷清。但可歆一人漫步街头,从背影望去,多少显得落寞。
可歆怡然自得。“我享受孤独”,她常常这么对自己说,也屡屡这般向人解释。可是,她真的享受孤独吗?是因为一直孤独,所以习惯了这种状态,或者说,这种麻木和漠然?
“哈——”走到淡黄的路灯下,她长叹了一口气。刻意制造一点证明自己真实存在的声音。她伸手舒张了一下,缓解一日守店带来的僵硬和酸痛,便惬意将双手□□自己的裤袋,才记起将郭宇给她的号码放在了这里。
她拿出那张今日由于慌乱,随手扯下的不规则的纸。“137—910—443—58”可歆拖着声音轻轻念着。我会打给他吗?他都有孩子了?不过,这与他有孩子有什么关系呢?我难道是为了什么要联系他么?或许,我根本就不会用这个号码。我应该不需要麻烦他什么。
这是她的结论,便将纸条揉成团很潇洒地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前行,回家。可歆似乎如释重负般往回走。她喜欢散步,喜欢那种什么都不想的舒适。走了三五步,她却发现她不可能不想什么了。
在每个人金色的童年,总有那么几个给你一辈子记忆的人吧。或许是因为他对你毫不掩饰的笑;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跟你的嬉戏打闹;或许是因为他郑重其事地对你的种种承诺……就是那些你越长大越不可能再度拥有的心灵悸动。
“你尝尝。”7岁的郭宇站在小凳上小心地从冰箱取出那盒进口巧克力。可歆看着大气美观的家居,看着那大大的电视机,看着这高高的冰箱,“我家是多穷啊。”小人儿多少有点羡慕、不满和委屈。“这种更好吃。嘻嘻,我都快偷吃完了。”郭宇在巧克力盒中翻了翻,挑出最后剩下的注心巧克力。可歆津津品着这触舌即融的温暖香柔,这是她尝过的最棒的糖果。郭宇似乎很满意,却还是不确定地问道,“好吃吗?”那对大眼睛,那对不该长在男人脸上的眼中满是诚挚……
散学了,老师却把可歆和几位同学留了下来。“你们简直是一窍不通。今天要留校。”留校!多么羞辱的词汇。可歆瞬间感觉天地崩溃。同桌郭宇慢慢收着文具,刚刚拉好书包的拉链,又好像忘记什么,拉开了书包,坐下来翻开小课桌。他一手撑着课桌的活动板,一边侧头对可歆小声说,“我等你回家。”……。
可歆的记忆像一张从过去往现在放射的网,触及到了记忆最底处那被尘封的记忆。
她没忘,没忘记在自己怎么也分不清“>、<”的一年级,郭宇蹭她的肘,将他的数学试卷悄悄往她那边移;她没忘,没忘记在不戴红领巾不能入校的二年级,郭宇怎么背着监督员隔着校门栏杆,偷偷将自己的红领巾递给她;她没忘,没忘记在开始看《还珠格格》的三年级,郭宇很认真地告诉她,“我要让你和小燕子一样”……。
但,所有的小小的甜甜的回忆都止于三年级……。
可歆提醒着自己,她不愿太陷入这些久远的回忆。“童年。”她嘀咕着,一个人笑出了声。童年,你给我最纯的童年,虽然止于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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