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的座位与老师,也不过隔了一个讲桌的距离。
作为特优生的齐路,之前却总是因为座位问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齐路,老师知道你成绩好,也爱学习,所以,老师也是很看重你的,这次选座位呢,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师还是帮你选在第一排好伐,不过我又担心你说老师总是剥夺你的权利,所以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因为说话的缘故,眼镜掉到了鼻梁处。
“我……”
“好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你也是明白老师的苦心的,是老师多想了,你快回去写作业吧,这段时间作业也多。”说完,拿起红笔聚精会神地修改面前的一大沓试卷。
齐路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老师根本就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不可自拔,他说他有意见也没用。
回到教室上课,又是一如既往的唾沫星子飞溅在脸上,揉了揉太阳穴,他低下头,实在是不愿意再接受这样的洗礼了。
“班长,这次板报的主题上面已经通知了,这次还是想请你帮我们完成写字这一方面。” 宣传委员张心如此时斜靠在齐路的课桌旁,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把玩着头发,语气温柔得像一只小猫。
齐路停掉手中写字的笔,喉咙里模糊地应了声“嗯”,头也不抬,又迅速演算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一年一岁,光景总是走得特别快。
上海的雪愈下愈深,白天愈过愈短,黑夜愈来愈长。
夏言自从那天早晨得知有齐路这个人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刚开始,她还会兴致盎然地找他,可A校是上海数一数二的高中,比不了以前江南的小学校,要找谁,只需花那么一两个小时,人准能找到。而这都过了一两周了,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随着冬日的加深,找齐路的念头也渐渐冷却了。随之而来的,是对叶清萍的无理取闹的厌恶。
人的大脑里有无数个脑细胞,一个记忆的消失,留下的空隙,必定会有另一个记忆来填补,而它所占的面积也大得多。
夏言明白在这个家里,叶清萍对她的针对并非没有任何道理,换做是陈凤华,或许她早已被弃尸于街。况且叶清萍没有一儿半女,她的出现又怎么会让她安之若素。
比起陈凤华,她的那些小把戏简直是微不足道,可偏偏她那种市井女人的气息却硬生生逼得她喘不过气。
风停了一整晚,还没有重新刮起来。清晨刺骨的雾气还沉甸甸地浮在空中,头顶错综的枝丫萧条地反衬着这个城市的浮华。
夏言站在落地窗边,抬起头,看着透明发亮的天空,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仿佛被稀释后的悲伤。像一杯滚烫的开水,握在手中时除了烫到发痛的感觉,还有无时无刻想要丢掉它的念头,真到了将它摔碎在地上的机会后,看着一地的碎片,却又想念它初时的完好无损。
“陈凤华!” 这里有你一直憧憬的大房子,有干净的墙壁,有好看的衣服,有你不必担心的柴米油盐水电费,可是,这里却再没有你了。
汹涌的泪水漫上酸涩的眼眶,闭上眼,浓密的睫毛上下剧烈地颤抖,巷子里陈凤华重重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向她扔来的啤酒瓶,冲她破口大骂的样子。
当时她恨不得同陈凤华拼个你死我活,现在,站在这干净得如同琥珀的天空下,那个巷子终于一点一点地散去了乌云笼罩的铅灰色样貌。
窗户里少女的脸落在离她十几米远的齐路眼里,淡雅如雾的晨色下,窗台边的他静静地望着那个人。眉头轻微地皱起,目光里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疼,同时又带着理所当然的冷漠。
空洞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瞳孔里仿佛走进了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将她纯洁而美好的面容刻在了脑子里——就算使劲闭上眼也能随时跳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