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个多月，都在读詹姆斯.乔伊斯的经典名著——《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
詹姆斯.乔伊斯，爱尔兰作家、诗人，现代派文学的先驱之一，一生仅著有四部小说，但每一部都极具分量。美国兰登书屋选出的20世纪百部优秀小说榜上，《尤利希斯》和《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高居第一位和第三位。
最后一部小说《芬尼根的守灵夜》，乔伊斯故意写得极为晦涩难懂，就像是在攀登小说艺术的高峰，很多人评价乔伊斯这样做，是在浪费他天才的才华。
可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半自传性质，就已经具备这种倾向了。
年时期的心理变动，刻画得细致入微。
好吧，这本书在一开始的时候，尚比较好理解。讲了一个出身贵族的小男孩，上宗教学院的经历，中间穿插着对爱尔兰政治的理解、幸福的童年生活。
之后是家道没落、满心的失落，靠奖学金支撑一家生活的苦涩，以及道德的堕落、在妓院找女人，此时，主人公临近高中毕业，承受着违背教义的压力，内心绝望挣扎。
看到这里，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因为自此，开始了大段大段对于基督教义的阐释。
后来还会有主人公背叛宗教、上大学之后的诸多事情，因为还未研读，不加讨论。
还是先把前半部分，乔伊斯那些无比新颖、意象优美的句子拿出来，供大家欣赏吧：
童年圣诞节
盘子里，碟子里，火鸡，火腿，还有香芹，都升腾起又浓又暖的香气，栅栏里拢得高高的炉火泛着红光，熊熊燃烧，绿色常春藤和红色冬青果枝让人觉得喜兴，晚餐结束的时候还会端来大大的果子布丁，上面点缀了剥了皮的杏仁和冬青嫩枝，周围燃烧着一圈淡蓝的火苗，顶端还飘扬着一面小小的绿色旗帜。
儿时学校
足球队员们每次进攻顶球，油腻腻的皮球就飞起来，像一只身子很沉的鸟儿，划破灰暗的天光。
阿诺尔神父平静下来，一个又一个男孩努力而又徒劳地想要回答他的提问，而他讲话却愈发平静。可他的脸色变得黯然，目光中满身怒意，讲话却是那么轻柔。他突然合上课本，大吼。
打下来了，如棍棒折断那么响亮的一声，热辣辣火烫烫，针扎般锥心刺痛，他哆嗦的小手像落在火中的树叶，蜷成一团：随着那声音和巨痛，热泪涌上他的双眼。
他听见球和球的撞击声：静静的空气中，到处都传来板球拍子破空的声音：劈，啪，抛，扑：像喷泉的水，柔柔地滴落在溢满的盆中。
这支队伍不是突袭老姑娘的花园，就是直下海边堡垒，在乱草丛生、长满苔藓的岩石上大战，过后回家的时候，总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游荡者模样，鼻孔里满是前滩地里死水的腥臭味儿，手上、头发里都带着浪打上来的海藻油污，臭烘烘的。
少年家变
他原以为亘古不变的，现在却有了变化，他那种少年时对世界的看法就这样不断地遭受如此众多的轻微冲击。
他心灵深处偶尔能感觉到躁动不安的雄心壮志，可是它们找不到一展身手的途径。外面暮色苍茫，他的心头也是暮色苍茫，昏冥不定。
有时他心头聚起火烧火燎的感觉，引得他黄昏时沿着静静的大道独自漫游。花园和家家户户窗口温馨的灯光都是一片平和，将柔情淋撒在他那烦躁的心灵上。
他们会仿佛故人赴约，不动声色地相见，或许会在某个大门口，或许会在某个秘密地方。他们孤身厮守，寂静夜色环绕着他们：柔情极致的那一瞬间，他将脱胎换骨。在她的秋波下，他将消融地难以捉摸，瞬间之后，他将脱胎换骨。在那神奇的一瞬间，他已经甩掉了软弱、怯懦，和稚嫩。
想到如今要生活在这四壁空空令人沮丧的房子里，这一切令他心情沉重。
他还年轻，又成了躁动和愚蠢的冲动的牺牲品，于是他就生自己的气；命运逆转，他周围的世界改天换地，变成贫穷和虚情假意的景象，于是他就生这变化的气。
可是他的怒气却不能给这景色添色。他耐着性子，纪录下目睹的一切，又让自己超脱出来，秘密地品尝那叫人感到羞辱的滋味。
高中时代
灯光透过玻璃屋向上发散，令剧场看上去宛如一艘节日大花舟，抛锚在众多房屋旧船中间，由那脆弱的灯笼链子拉拽到停泊点。
花舟随着流动的音乐之潮行驶，灯笼做的链子拖曳在身后。后来一阵如矮炮射击的声音截断了这流动。原来是观众在鼓掌欢迎哑铃队上场表演。
后面这人他不认识，但在夜色中，借着香烟头的亮光，他看得清楚那是一张纨绔子弟的苍白面孔，一个笑容慢慢地在那面孔上漾开，高高的身材，穿着大衣，戴了顶便礼帽。
他意识到自己溃败了，被人看穿了，他意识到自己心灵龌龊，家庭也龌龊，他感觉到脖子蹭着后面翻起的粗糙领口的毛边。
他愤怒地冲撞，总算挣出身子。对他下手的人撒腿朝前跑去，一边大笑，一边嘲弄他，他却被泪水蒙住了眼睛，跌跌撞撞往前追过去，一边气急败坏地攥紧拳头，一边抽咽不止。
那恶毒的一幕犹在心头迅速而刺目地闪过，他却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对那些迫害者不存一点芥蒂。
他已经感觉到，某种力量让那突然聚结的怒气轻易离他而去，就如熟软的果子轻易就揭脱了果皮一样。
这种哥们儿义气在他看来是对男子汉气概的拙劣预演，其混乱动荡叫他无法信任，其真诚由衷的程度叫他疑窦丛生。
如他所预见的一样，在俗世中，会有一个尘俗的声音叫他勉力劳作，于沉沦中托举起父亲，与此同时，又有志同道合的学友鼓励他做个正直体面的学生，要为他们抵挡责难。
所有这些喧嚣而空洞的声音使他在追逐幻影的时候犹疑着停下了。
骄傲、希望、欲念，这一切像挤碎了的球茎，在他心头散发出香气熏人的蒸汽，撩拨着他心灵的眼睛。
受挫的骄傲，落空的希望，还有惨遭打击的欲念，突然间就升腾起滚滚的热气，他在这热气中大步走下山来。
热气浓浓，叫人热血沸腾，在他疲惫的双目前汩汩地冒上去，飘到他上面，终于飘到空气又变得清凉透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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