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可以平复伤痛,可以淡化一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一个月以后,柯小艾的家里又恢复平静,大家都相安无事,夫妻生活又一如既往地正常进行。于是,一转眼,秋去冬来,春归夏至,一个年头就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柯小艾的世界发生了许多变化。变化最大的当然是儿子柯雨辰。接近一岁半的柯雨辰已经开始满地跑了,嘴里也开始咿呀学语,黑油油的头发,雪白的皮肤,黑葡萄般的毛茸茸的大眼睛,红润的小嘴,那一张小脸儿,漂亮得和人偶娃娃一般,抱出门去真是人见人夸,许多喜欢孩子的陌生人都会在他身旁留连一会儿,逗上一逗,甚至给拍张照片留作纪念。一家儿童摄影中心追着喊着要免费给他拍一套写真照,以作宣传。谢雨宁每天放学回来,必须逗上一会儿小可爱,然后才去学习,而王姨根本就已经离不开这个家。
“小艾呀,只要你需要保姆,我就不走,啥时候我自己儿子生孩子,我才舍得离开小雨辰呢。”王姨如是说。
柯小艾很自豪,能生出来这样一个漂亮得像天使一样的孩子真让她满足,那种做母亲的幸福感无时不刻地萦绕在她的心怀,以至于忽略了和冯一南的许多小摩擦,因而日子也就顺风顺水地过了下来。
冯一南到底不喜欢柯雨辰。那不是他的孩子,这一观念在他心底根深蒂固。尤其是那孩子越长大,容貌就越像谢雨宁,就更让他憎恨。关于这孩子的身世,他早已经心知肚明,他就该叫谢雨辰,不是什么柯雨辰。听到谢雨宁一口一个小艾姐姐地叫着,他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邪恶的想法,忍无可忍之时,他就阴阳怪气地问柯小艾,“这孩子长得那么像谢雨宁,你说他该叫他哥哥呢还是叫舅舅呢?”
而事实上,柯小艾就真的让小雨辰叫雨宁哥哥,她说舅舅这个词太别扭,孩子说不上来。两个孩子,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妈妈,互相之间还兄弟相称,看着这一切,就更让他憎恨不已。要不是舍不下柯小艾,他真恨不得摆脱这一切。他没办法让自己有一个父亲的感觉,没办法对那个满地跑的漂亮小孩子产生爱怜。但是,孩子看见他喊出的稚嫩的‘爸爸’一词也着实触动了他的神经,激发起他心底里很柔软的东西。他很希望能有一个他冯一南自己亲生的孩子,满地跑,快乐地叫他爸爸。他也可以如同别的爸爸满地爬着给儿子当马骑。一年以来,两个人的性生活一直很和谐,每周不少于三次,每次都很尽兴,可是,柯小艾的肚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他很是不悦。经常在酣畅淋漓之后提起这个事。
柯小艾不在乎冯一南喜欢不喜欢柯雨辰。那不是他的孩子,他有权利不喜欢,她没道理强迫他去喜欢。但是,他内心的冷酷无情也着实让她暗暗吃惊。如此可爱的孩子,毫无干系的外人都要夸赞几句,抢着抱上一会儿,而他天天生活在这间房子,与柯雨辰朝夕相处,竟然一点感情都没有,足以说明他有着怎样的一个内心世界?柯小艾暗暗心寒,又见他在其它方面也无太大过错,对工作,对自己还算尽心尽力,也就原谅了他。想着若是能给他生一个亲骨肉,该是可以感化他冰冷的内心吧?无奈肚子竟是不争气,那样高频率的性生活都没能让自己‘中奖’,不是很奇怪吗?偷偷去医院检查,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大致是说有的女人受孕机率就是低,只有等待机会。柯小艾暗自唏嘘,受孕机率低?跟谢正言一共才两夜怎么就怀上了?
柯小艾的工作方面也有了相当的进展。在去年一年的努力之下,曾志与她将病理教研室搞得红红火火,受到了广大师生的一致赞誉。今年学校扩招,生源比去年增加了三倍。于是柯小艾也担起讲师的重任,和曾志分别担当了各班的教学任务,麾下又增加了两名新毕业的大学生,帮她辅导实验课,处理学生的实习作业。
曾志还是一如既往地受着广大师生的追捧,形象总是风度翩翩,讲课总是精彩绝纶,魅力有增无减。他和他的女朋友已经彻底绝裂,因为那个女孩子到底不肯跟他来到这个城市。但曾志并没有和谁重新谈恋爱,只是一心一意地搞他的教研工作,任凭无数靓丽女孩子前后夹攻,四面堵截,也并未缴械投降。
柯小艾仍然是和曾志单独用一间办公室,两个人相处得也非常融洽。工作上,二人互相扶持,配合得相得益彰;休息的时候,他会常常约上柯小艾颖之一起去喝咖啡,听音乐,聊心情。两人相处过程中,她会不停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她是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她忠于自己的家庭和丈夫。她要让曾志知道,她柯小艾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相信曾志体会到了她的用意,因为自那次生日聚会以后,他再没有过不当的亲昵言行。
柯小艾慢慢适应了与曾志的相处方式,也慢慢接受了他这个朋友。这是继邹宁,谢正言,冯一南之后进入她的生活的第四个男人。他是她工作上的伴侣,这足以让她生命的一半时间快乐地度过。工作中可以获得乐趣,回到家也会把快乐的心情带回家中,再有大小两个孩子的吸引,她觉得她的生活很幸福,她觉得她过得很满足,因而对冯一南的不足也就忽略不计了。
可是,柯小艾还是太天真,她以为,工作上有好的伙伴陪同,生活上有两个孩子可以疼,与丈夫也没有太大的矛盾,不愁吃,不少穿,就可以顺风顺水地快乐地把一生度过。但是,她不知道,生活其实就像一汪海水,怎么可能总是风平浪静?一旦暴风雨来临,美好便会全部被吞噬,留下的全部都是惨痛和狼藉,甚至是无法平复的苦难结局。她不知道,她的波折和灾难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这一天晚上,全家一起吃晚饭,柯小艾就觉得冯一南脸色不太好看,不时地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问道,“一南,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吧,我听着,要不吃过饭我就没时间了,我得给雨宁复习化学,明天小考。”
冯一南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今天我妈打电话了,哭了半天。”
“哭了半天?为什么?”柯小艾奇怪地问。
自从上次赌气离开柯小艾家以后,回到农村,天天扒灰烧炕的日子没过几天,老两口就后悔了,村人不明就里,也都说个没完,放着儿子家那么好的条件不呆,回农村来遭的什么罪呀?张桂珍有苦说不出,打掉牙往肚里咽,心里窝火,竟生出一场病来。回想一遍,也觉得那儿媳妇还是不错,钱给他们随便花,家给他们随便管,天天吃香喝辣,每日都能洗澡,冬天用的全是热水,最重要的,过日子他们啥都说了算,儿媳妇连管也不管,看也不看,赶上皇帝过的日子了,为什么就赌气跑回来了呢?那孩子不是亲孙子,让她重新生一个不就完了?想来想去,就不停地电话给冯一南,催他给要一个冯家的亲骨肉。扬言冯家就他这一棵独苗,若不生子,断了香烟,他们做鬼也不会原谅他。幸好冯一南是孝子,连连答应一定早些要孩子。张桂珍见儿子态度一直谦恭,也就放下自己的态度,说如果柯小艾再怀上孩子,他们就再搬回去,既往不咎,继续好好照看亲孙子。
因为柯小艾一直没怀上孩子,冯一南也就一直没提及这件事,他自己也很清楚,如若老人到身边来,日子就注定不会消停,他也不想操这份心。柯小艾也没问过,以为公婆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只是逢年过节,嘱咐冯一南给寄去大笔的现钱,以敬孝心。这事也就一压压了一年。如今冯一南突然提起老妈,还哭了半天,不知是什么意思呢?
冯一南只好说出实情,“今年家里那边局部遭了旱灾,咱家刚好受了害,今年的庄稼颗粒无收,连种子化肥的本钱也都扔了。妈哭着说菜园子里什么菜也没有,秧子全死了,连新鲜菜也吃不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柯小艾睁大眼睛,“有那么夸张吗?这又不是旧社会,怎么过不下去了?庄稼没收就没收呗,园子没菜就没菜呗,不说他们自己有没有存款,光是我们给他们的钱,花上几年也花不完吧?”
冯一南见柯小艾没按自己的意思来,就有些不悦,“敢情那不是你爸你妈,要是你爸你妈,我不信你会这样说。”
柯小艾回头看看王姨和谢雨宁,那两位也正在瞧着她,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回击道,“你能不能不往歪里想?王姨岁数大,你让她听听,我是那个意思吗?我说的就是事实。现在这时候,有钱什么买不来?怎么能谈到过不下去日子呢?有别的意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冯一南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要你那么说,怎么也过得下去日子,要饭也成,不是老人心里不舒坦吗?有儿子在城里吃香喝辣,自己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指着老天爷吃饭。对比之下,不哭才怪。”
“是他们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赶他们走的?”柯小艾说道,“那他们想怎么样?后悔了?还想回来?”
“你不要用那样的语气好不好?说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冯一南叫道,转而又把语气缓和下来,问,“如果他们要回来,你能接受吗?”
柯小艾终于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说了半天,原来是公公婆婆要回来,还要住进这个家里。这实在是让她意想不到。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曾经的隔膜可能消除吗?最重要的是,他们回来住在哪儿?他们会善待小雨辰吗?她惊讶地瞪着冯一南,竟一时愣住了。
冯一南见她不说话,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记仇的人,你肯定不会再接受我爸我妈了。”
“胡说什么?这不是我接不接受他们的问题,我就问你,如果他们回来,住在哪儿,怎么进行大家一起的生活?雨辰谁来管?他们可能如王姨这样对小雨辰百般呵护吗?他们能不能让我放心?”
冯一南不敢直视柯小艾的眼睛,假装夹菜,低头说,“让爸妈住在大卧室,让王姨和孩子住小卧室呗。”
柯小艾气得心乱跳,迅速去看谢雨宁,那孩子脸上便有了异样的神色,王姨也皱了皱眉头。
“真是笑话,”柯小艾冷笑道,“我先不说这关不关雨宁的问题。你爸你妈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连我的孩子都不管,就是来享福的?两个老人在家里干呆着,我还得雇保姆哄孩子,这说得过去吗?这是个什么道理?如此说来他们压根儿就没原谅我,只是惦记在我们家的好日子。在他们眼里,我和雨辰根本就是外人,他们就是单冲着你来的,是吗?”
“你也不能这样说,”冯一南有些尴尬,心里也憋了气,“你早晚也得再生孩子,等再生了小的,我爸我妈就专心管小的,不就有事做了吗?这雨辰也还没长大,照样需要王姨照管的。这样不省得到时候麻烦?”
柯小艾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让一口憋了半天的气顺下去,开口说道,“行,就算你说得是道理,但那也得等我肚子里有动静的时候再说。如果我怀了孕,我给他们哄孙子的机会。在我没怀孕之前,还是先免了吧,雨宁已经上初三了,正是关键时期,我得抓紧帮他考上重点高中。”
冯一南脸色铁青,就要发作,柯小艾又补充一句,“你告诉他们,给他们的钱别攒着,可着劲花,鸡鸭鱼肉随便吃好了,没有咱再给。再或者,我再让一步,如果他们肯哄雨辰,把他当亲孙子来带,我宁可舍弃王姨,让他们来。”然后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来,“我柯小艾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如果还不满足,那我无能为力。”
王姨怀里抱着柯雨辰,一边往他的小嘴里喂饭,一边就哭了。谢雨宁一句话没说,放下筷子,起身回房。冯一南咬着牙,坐在桌前,一声未吭。他在盘算,他该如何圆全这件事。
二
第二天中午,心神不定的柯小艾约了颖之出来一起吃饭,就将自己家中发生的事讲给颖之听。
“颖之,我已经做了让步,如果他们肯哄小雨辰,我就辞退王姨,让他们住进来,你看行吗?”柯小艾无奈地说。
颖之连连摆手摇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为什么?”
颖之叹口气,“你是不是傻呀?你那婆婆我可见识过,绝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当年她那么疼爱小雨辰,发现他不是她的亲孙子,立刻就弃之而去,一点情谊都不留,可想而知她的心有多么硬?这一去就一年多了吧?她有打听过小雨辰的情况吗?这种情况之下,她回来能给你好好照顾孩子吗?小雨辰才多大?万一她不好好给你照顾,出了什么闪失,谁负得起这个责任?你没听说两个月前有一家,小孩子从五楼窗口爬出去摔死了吗?当时就是父母不在家,一个姑姑给看着的。也不知那姑姑干嘛去了,反正孩子顺着窗台就掉下去了。”
柯小艾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别说爬出去摔死,就是哪里蹭破了皮儿,她也得心疼死呀?回想起婆婆临走时那绝情的样子,不觉有些害怕起来。
颖之接着说,“现在这个王姨在你家你多放心呀,出门上班在哪儿都不惦记。这要是你婆婆在家哄孩子,我看你敢不敢出来上班。还幸好你不是在医院,这要是在医院呀,非得给人下错药不可。我奉劝你呀,少发那慈悲心,他们在哪都能过好日子,你们家又不缺钱,给他们买个房子让他们自己过,可别往你跟前扯。到时候,你烦都烦不过来。”
柯小艾叹口气,“是啊,关键还有个小雨宁呢。冯一南本来就不喜欢那孩子。两个老人一来,孩子就没地方住了,明摆了要赶他走,那孩子对我太依赖了,我都不知道从今往后我该如何去教育他。”
说起谢雨宁,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迷人的男性气息提早在他的身上体现,在这一年里,他的身高一下子蹿到了一米八,唇上长出了毛茸茸的小胡子,喉结也明显地凸出来,远远看去,跟一个大小伙子没有两样。而他的身姿越来越挺拔,容颜越来越俊朗有型,棱角分明,刚毅有力,不再是那种小孩子样的甜美形象。看上去根本不像十五岁的孩子,竟分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花样美男。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谢雨宁的性格也变得更加沉稳,在人前话语越来越少,就连周末回到姑姑家,在谢正媛面前也是沉默不语。只有在单独和柯小艾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变得神采飞扬,几乎是隔个三天两日,他就会拿一封女孩子给的情书给柯小艾看,然后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讲有哪些同学在谈恋爱,有哪些女生喜欢他。
柯小艾眼见着这个孩子在自己的身边一点一点地长大成人,心里真是万分的满足和欣慰。随着谢雨宁一天一天地长大,她觉得谢正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这孩子,几乎就是他爸爸的翻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想起谢正言,柯小艾的心中已经不再翻起波澜,没有激动,也没有苦痛,仿佛那份情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只是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谢正言的再版一点一点地成长,那种欣慰足以伴随她幸福地度过一生。
谢雨宁很懂事,放学回来知道帮助她看孩子,做些杂事,也回避与冯一南正面冲突。因而这一年里并未发生太大的摩擦。只是有一点,离开柯小艾,他就不肯好好学习,无论柯小艾怎么劝服他,他也做不到,就一定要她陪在他身边,他才肯拿起书本认真学习。柯小艾无奈,只好依着他的性子。
颖之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小艾,你这是作茧自缚啊。他毕竟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又是个家庭情况特殊心理不太正常的孩子,你对他那么好,难免会让他产生特别的依赖。此时他正值青春期,又明显比别的孩子早熟,他心里想些什么谁知道呢?我看你啊,是粘在身上,想甩都甩不掉了。能怎么办?挺着吧,你现在疏远他就等于是要他的命一样。你就得忍着,继续这样下去,让他再长大一点。初中毕业,再上高中,然后去念大学。也许心智成熟了,对你的依恋就会慢慢地减退。将来有更高更远的天空任他飞翔,他会把你这块小树林忘掉。祝你好运吧,还能怎么样?”
柯小艾知道自己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真的可能成为千古罪人了。得好好思量思量,该怎么办,还有冯一南的一双父母,该怎么处理最为妥当?沉默了半晌,一笑说,“我知道了,颖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们换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颖之一笑,“臭丫头,才想起打听我的事?告诉你,我离婚了,一周前就办了手续。”
“啊?”柯小艾惊得一下子把勺子掉到地上,大声喊道,“你离婚了?”
颖之瞧着柯小艾,半晌,忽地笑了,“干嘛那么惊讶?当今时代离婚很奇怪吗?”
“别人离婚我不奇怪,你离婚我就奇怪呀,”柯小艾喊道,“你和罗建宇曾经多么恩爱?你说过你要为他生个孩子,你说过你喜欢你的婆婆要接她过来一起住,你说过……”
“我说过很多,”颖之打断了她,“可是,你以为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会是算数的吗?人只有变化,没有永恒。”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不互相给对方机会,冷静地处理这份关系?为什么要这么草率?”柯小艾仍然很激动,“还有,你也不把我当朋友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帮你出出主意,你就这样自做主张了?”
颖之苦笑,“怎么是草率呢?我们已经很冷静了,如果不冷静,一年前就离了,何必等到现在?另外,我自己的事我想得很清楚,不需要你来出主意的,你家那么复杂,我可不忍心给你添乱。”
“可是,是你要离的吗?你这个蠢丫头?罗建宇那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了?”柯小艾叫道。
颖之摇头,“不是我,是他要离的,他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他容忍不了我在婚后心里还有别人。”
柯小艾倏地一下站起来,“我去找他。”
颖之一把拉住她,“坐下,去哪里找他?他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因为代理工作做得出色,已经被法国总公司任命为北方区总代表,去省城办事处任职了。离婚第二天就走了,这个城市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柯小艾惊讶得瞠目结舌,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那么被众人看好的一段婚姻就此就解体了。难道,世间真的就没有永恒的爱情吗?人活着就是在不断改变中伤害着自己,伤害着别人?
“那你怎么办?”柯小艾坐回来,心疼地望着颖之。
颖之一笑,“能怎么办?自己过着呗,我想十年之内,我不会再考虑结婚的事了。我不想再受什么束缚,太受伤。呵呵,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
“邹宁呢?你可以考虑邹宁,他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你和我不一样,不要考虑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曾经我是因为背叛过他,才不想回到他身边侮辱他。你不一样的,我想,他会喜欢你的。”
颖之几乎大笑了,“你这个幼稚的丫头,你不是懂得‘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吗?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他,我付出了失去婚姻的代价,但我不后悔。爱一个人的滋味是痛苦的,但同时也有着无尽的快乐。当年大学校园里,我萌动过一次,但是只如昙花一现般地凋零了。这一次,在我结婚后,在我终于懂得了男人之后,我所经历的,我所体验的才是一种真正的爱情,那种痛苦的快乐让我终生难忘。那种苦痛和甘甜会伴随我一生,值了。对邹宁,我永远只能是一个远远的观望者,守护者,他需要我时,我会随时给他送去温暖,不需要我时,我会躲得远远的,注视他,看他成功,看他幸福。就是这样。”
“可是,你为什么不大胆地去试一试?也许他在等待你的主动?要知道,邹宁是一个羞涩的人。”柯小艾喊道。
颖之摇摇头,“你不懂邹宁,他是一个相信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爱情的男人,你柯小艾在他心里已经定格了,再次走进他生活里的女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跟他结婚生孩子,给他煮饭洗衣,仅此而已。我为什么要让自己主动走进一个痛苦的陷阱?呵呵,没有爱情的婚姻我是绝对不会要的。我做不到你的超脱,可以跟一个一点也不爱的男人耳鬓厮磨。”
柯小艾低下头,苦笑了。颖之也许说得对,也许说得不对,关于感情上的事,没有一个既定的标准衡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颖之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婚姻,又变成了一个单身汉。自己呢?自己有能力把这份婚姻守护到尽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