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霞光满天,映得邝露的脸上便成了红晕,粉粉嫩嫩的,好似当年初来璇玑宫报到的天兵邝露。
邝露言笑晏晏,看向静坐在金色余晖中的润玉,处理了一天政务,润玉正以手扶额,面露倦色。
送上一杯清香茶水,又熟练地为润玉整理书文:“陛下,过几日便是人间的上元节,近日里陛下劳累,届时不如去人间一游。”
润玉微不可见地摇头,“人间我去过多次,倒也不觉有乐趣。”
“话也不能这么说,”邝露微笑反驳,“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这般景致,便是天宫也难得一见。”
“哦,听你这般说,倒像是你神往已久,如此,我便准你告假一日,你且去便是。”润玉淡淡说道。
“陛下,您不去吗?”邝露神色略带失望,却仍存一丝希冀。
“你知道的,我不喜吵闹。”润玉仿佛看不见邝露的失望,起身走至窗前。整个身子浸在金色余光中,那么的神圣,让人难以靠近,又是那么的……萧索。
凡间过上元节果真热闹,大街小巷都悬挂彩灯,街上摩肩擦踵,无论大人小孩儿皆持一盏花灯,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前头一处围满了人,邝露也去凑了个热闹,走至跟前才知道是舞龙灯,起初是一只含利于庭上戏玩,然后,猛地跳进殿前激水中,这一跃竟化成了比目鱼,跳跃起伏口中漱水,不一会儿,又化作迷茫的烟雾,遮住了夜空,于是变成了八丈黄龙,跳出水面在庭上敖戏,炫耀在夜空之下。
一时间人声鼎沸,称赞之语不绝于耳,便是邝露也忍不住叫好。
于神仙相较,人这一生就如同蜉蝣,朝生暮死,但他们总会寻些乐子,创造出来的东西便是神仙也不能不为之所动。这短短几十年比之神仙倒也丝毫不少颜色。
邝露也顺应人间习俗,挑了盏水墨丹青纱灯打着,顺着人流走向下一个观点。
不多久,邝露已经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她从天宫的话本里看到过,说这是戏曲。
台上人盛装出演,唱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不知不觉间邝露已泪流满面,慌忙擦去眼泪,奇怪得很,明明六界各有定律,偏情感又都想通。这般想着,邝露也不敢再去听这场戏,匆匆离去。
她的戏也还没唱完,她并不急于提前知晓结局。
这许多年,邝露每日必定亲自侍候润玉起居,从未有过一次缺席,这刚离了润玉身边几个时辰,她竟有些不习惯了。
于一对老夫妇摊子上买了碗元宵,便回了天宫。如果她多放些心思,便会知道今日是天官赐福的日子,也是有情人的日子。
与人间热闹情形相比,天界确实有些太过清净了,璇玑宫更是其中之最。
“太甜腻。”
看着润玉皱眉嫌弃的模样,邝露不禁失笑,于是凡间那点不开心的事也就忘了个干净。
“陛下,这可是凡间上元节的特色小吃,凡人都爱吃这物什呢!”
听她这么说,润玉皱着眉头又尝了一口,仍旧说道:“的确太过甜腻了些。”
邝露笑得更开心了,且说道:“陛下该去凡间一游的,今日凡间十分热闹有趣,陛下明年一定要去看看才是。”
润玉静静看着她,良久,终究还是没有答话。
是夜,邝露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白衣少年于湖边小憩,谦谦君子,如琢如磨,如切如磋,温润如玉,露出半截龙尾,在水中熠熠生辉,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