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下班的途中,一阵阵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钻进鼻腔、沁入心脾,让人不自觉的心情愉悦。抬起头撞入眼帘的是一颗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团团如伞盖,绿叶间点缀得是一簇簇碎碎的桂花,如同那点点繁星闪烁在夜空中。阵阵浓郁的香气让我不禁想起老家门前的那两棵树,一棵是桂花树,另一棵也是桂花树。
今年的八月十五那天我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从生活、工作的城市回到老家,想着陪家里的母亲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老家真的老了,年轻人都离开了老家到向往已久的城市拼搏去了,只留下老屋和老人相依为伴,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回荡着那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由于姐姐我的外甥女今年高三,母亲离开老家、老屋去往县城帮忙照顾去了。老屋依旧还是儿时的模样,只是门前砖缝里长出了杂草,两棵桂花树下也是荒草丛生,屋后的老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新载的杨树,纤细的树身、稀疏的枝丫、略显空旷的天空都在向我诉说离别后的物是人非。
午后拿起铲子带上凳子来到门前的桂花树下准备铲除丛生的杂草,正当我铲除最大的那株杂草时妻子在一旁突然问我:“为什么两棵树不一样大了?”我抬起头告诉她:“因为南边那个树是父亲种的,北边这棵树是我种的,南边那个树先种上,北边这棵是后补的,所以不一样大。”“那为什么是北边这棵比南边那棵大了?”妻子的这突然的又一问让我为之一愣,细细想来却怎么也回忆不起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情况,只好将这个疑问放在心头、存在脑海,也许某一天答案自然而来。
不知不觉回到生活、工作的城市好像很久了,这个问题也一次次的涌上心头、浮出脑海,奈何答案求而不得,只好又一次次的将问题搁置,经过一次次的回想和猜测,也许那个答案就存在于那个时常午夜梦回里。
那一年门前的黄土路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被水泥路替代了,那一年河岸边每家每户的门前统一挖上了两个坑,那一年那两个坑里又统一种了两棵树,一样的桂花树。也许是我家老屋地理位置有些特殊,刚好处在一个下坡的中间点上,所以我家门前的那两棵桂花树无论我的父亲浇多少次水、施多少次肥、松多少次土、除多少次虫,最终只能看着它们慢慢的凋零、慢慢的枯萎,直至最后死亡,也许是有感我家门前桂花树的死亡,我们河岸边栽种的桂花树几乎所有的都在慢慢的凋零、慢慢的枯萎,最后大多数都已死亡,也只留下唯一的几棵在顽强的活着。
不知门前的两个坑空了多久,也许是它们空空的样子让母亲有些担忧,母亲就对父亲说再买两棵种上吧。谁知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说是只要是门前的树死亡的,都可以再重新领取,就这样父亲去领了两棵相似的桂花树回来重新种上,也许是这两棵桂花树的生命力比较顽强,也许是这两棵桂花树与我们家有缘,更可能得是父亲栽种技术比较娴熟,就这样这两棵桂花树成活了,它们开始生长,树干一天比一天粗壮、枝条一天比一天繁密、叶子一天比一天茂盛,慢慢的它们在期盼中成了河岸边最得意的树,但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何况是树了,一辆在倒行的车无意间将我家门前北边的那棵桂花树几乎拦腰撞断,本以为这棵顽强的树能够再创奇迹,也许是造化不够吧,它放弃了,就这样这棵桂花树先一步离开了。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北边的坑又空了好久、好久,南边的桂花树期盼了好久、好久,直到我回到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母亲买来了一棵桂花树,父亲不在家我将它种在了北边那个空了好久的坑里,南边的那棵桂花树摇曳着枝条仿佛也在欢迎这棵桂花树的到来,就这样门前的两个坑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终于圆满了,两棵树两个人种,南边那棵是父亲种的,北边那棵是我种的,也许是有感于自己的技术没有父亲的好,就经常性的给我种的那棵树浇水、施肥、松土、除虫,盼望着它能更加快的成长。偶尔和父亲开玩笑的说:我的那棵树一定会比他的那棵树长得更好,虽然现在我的这棵树比父亲那棵树小。每每这个时候父亲总是笑笑不说话。
离家的日子不再是为了曾经的梦想,忙碌的生活也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老家成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偶尔触及就会把思念汇成江河。最怕接到老家的电话,又最想接到老家的电话,就是这样纠结,儿时听腻的唠叨此时成了最动听话语,儿时听腻的乡音此时成了最动人的旋律。不知老家是否依旧,不知老家的老屋是否依旧,不知老屋门前的那两棵桂花树是否依旧,不知两棵桂花树下的老人是否依旧。
水涨水落,月圆月缺,时间最是无情,在无情的时间里最让人无奈的就是意外,意外的到来总是让人触不及防,它给我们的除了遗憾就是悔恨。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倍感伤痛与恐慌,本以为看透一切的我又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是伤心难过,是茫然无措。想让时间倒流,奈何徒增奈何。也许就是这个意外发生时南边那棵父亲种的桂花树停止了生长,可能它是想将时间停止下来,停留在那个栽种者刚刚离去的时间里,幻想着栽种者再次回来。纤细的树干、稀疏的枝条、泛黄的叶片无不在缅怀、在回首、在盼望。
北边的桂花树开花了,碎花朵朵,南边的桂花树也开花了,朵朵碎花;栽种北边那棵树的人回来了,栽种南边那棵树的人从未离开。
树长无声、花开无音,兜兜转转间又是一年桂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