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遇雪,波士顿就在眼前!三百年前,当五月花号的第一批殖民者在这里上岸时,也是冬天。一定是这样的漫天风雪,让他们想起大洋彼岸的英格兰,于是这个地方就有了“新英格兰”之称。
波士顿外观和伦敦很相似。市中心的Boston Common 让人想起海德公园,哈佛广场让人想起剑桥大学的学究氛围,老老的建筑,浓浓的书卷气,优雅的行人...查尔斯河穿城而过,静静地流过学院、政府和商业区,让人想起泰晤士河穿过伦敦的姿态...
小区里的房子动不动就有上百年历史,房前屋后,白雪青松,老墙新篱,家家户户门上的圣诞树与窗台上的烛光...点亮新年的安宁和喜悦。波士顿的一切看上去非常英格兰。然而,这座城市恰好是新大陆与老大陆分道扬镳的地方,独立战争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华盛顿的铜像伫立在中央公园的广场。据说华将军最初是一个普通的地主,带领伙计们反对英皇高税,僵持不下时,他勉为其难地领导了那场驱逐英国宗主的战争。战后,华将军本意解甲归田,继续做他的地主。不料新大陆的无政府状态呼唤一个新的制度和领导,于是他只好再次勉为其难,出山做了第一任美国总统。美国的国父们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个人野心。华将军没有黄袍加身的念想;他的伙计们也是一帮独善其身之余顺便兼济天下的乡绅。民主制度从一开始的“不得已而为之”到后来成为推动世界进化的巨大动力,要感谢这些功成身退的独立的灵魂。
莱克星顿和波士顿之间有一条人行便道,曾经是美国的第一条铁路。路的两边树木参差,枝叶在空中搭出的走廊,幽静而深远,秋冬衰草柔软,春夏绿荫掩映,特别适合胡思乱想,甚至穿越时空。
莱克星顿是打响独立战争第一枪的地方。这个著名的历史的圣地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包,上面留着一座两百多年前的钟楼。当年山顶的钟声响起,民兵们在几分钟内便完成集结,奔赴战场。小镇保留了很多历史的原貌,旧时的教堂、民兵指挥部和老火车站完好无损。从山上回望小镇的广场,夕阳下没有宏伟的纪念馆,只有一个民兵的雕像,两百多年来一直站在那里,守望独立和自由。美国人的爱国主义很少有仪式,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波士顿有大大小小的森林和湖泊,非常纯净美丽。其中瓦尔登湖因百年前的一本书而世界闻名。亨利.戴维.梭罗在湖边盖的小屋早就不在了,但他在湖边的遗世独立如达摩面壁一样,照亮后世千百万困惑的心灵。《瓦尔登湖》是梭罗关于人与自然的交往中如何返朴归真明心见性的心路历程。读到这样文字,才知道有一种个人层面的独立意志与精神自由,与国家、民族、文化、宗教无关。漫步在思想的湖泊,我愿每个人的灵魂也能经历与梭罗当年同样的洗涤。
亨利.戴维梭罗的这段文字让我倍感亲切:
“清晨时分,我在《薄伽梵歌》包罗万象的恢弘哲学中沐浴着心智,这部作品的历史非常悠久,和它比起来,我们的现代世界及其文学作品是那么的拙劣而琐碎;我很怀疑那种哲学可能专属于遥远的古代,它的崇高圣洁是我们现在的思想所望尘莫及的。我放下这本书,走到我的井边去喝水。啊!在那里我竟然遇到了婆罗门的仆从,梵天、毗湿奴和帝释天的僧人,他仍然坐在恒河边的寺庙里翻读着吠陀经,又或者寄居在大树下面,身边放着面包屑和水钵。我遇到了来为主人汲水的仆从,我们的木桶似乎在同一个水井里相互碰撞。纯净的瓦尔登湖水和圣洁的恒河水混合在一起。在好风的相送之下,这水流淌过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和赫斯珀里德斯的遗址,进入了汉诺的航海日志,经过德那第岛、蒂多雷岛和波斯湾的入口,然后汇入印度洋的热带海流,抵达了许多亚历山大只闻其名、不曾到其地的港口。”
湖畔散步的时候,我捡起一块石头,扔在冰封的湖中,这石头破冰沉入水里。我心里默默地希望它碰到了梭罗汲水的那只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