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校园之后,好像离买诗集、读诗已经隔了很多年。2016年,我重新买了一本惠特曼的《草叶集》,放在床头柜,不是心血来潮,这一年,似乎没有由来地各种心力交瘁,心灵麻木到让自己害怕,而积极地拯救它,在我,是重新读起青春时期读过的那些诗篇,在喧嚣的白天结束之后,在鸟鸣的睁开眼的清晨,我常会在床头默默地咀嚼那些曾经熟悉又已然陌生的诗行,希望它们的流淌,能悄悄地剔除我心中的某些腐肉,修复我日渐泛滥的麻木与落寞。这些曾经在我年少和青春岁月里留下印记的诗篇,其实已经在我的血液里,在青春的尾巴,在而立之年,当我将它们从心灵的深处重启,它们依然有满满的正能量。
我曾经那么爱过唯美的席慕容,我想,如果有幸读到,大概所有青春期的女孩子都会爱上它的纯净与唯美。那些直白轻灵带着古典之美的文字,那些如“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为我们结一段尘缘”、“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像你我才初相遇”的各种青春呓语,曾经深深浅浅地刻在我们的书桌上,写在我们的日记和留言薄上,写在那些暧昧不明的少年的情书和来往信笺里。“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因为这些诗篇,更加强说愁,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哪?如果没有诗歌,青春一样会有忧愁,但忧愁不会这么美丽。当我们捧读这些诗篇,我们知道了汉字叠加起来的美,知道了汉字营造起来的空间和意境之美,知道有一种表达,可以抵达内心,接近灵魂。
记得一册薄薄的《七里香》,简朴的画着绿色植物的封面,曾经在我的枕头下躺了好几年,陪我度过了很多或甜蜜或惆怅的夜晚;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在同学手中辗转,几乎每一行都被不同的笔迹画过,然后变成了我们的青春纪念册;顾城的诗行,海子的诗行,有很多变成了我们青春的座右铭,记得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一次次被写在了各种励志的封面上。我用这些诗篇,安抚时有的躁动的心,说服自己放下很多青春时期大同小异的心事。
那些薄薄的诗集中的每一个字,在当年都被无数次地玩味过,每一行诗行,都被藏放到给友人书信的某一段落里,带着年少的矫情。而再回首,这种矫情,却全是青春的味道。再回首,还会发现其实并不遥远的二十年前,诗歌还曾是我们生活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女生爱着席慕容,爱着舒婷,男生崇拜着顾城,北岛,海子,因为诗歌,我们这些80后,至少还有一段略显矫情但有信仰的时光。但是我们赶上的这趟末班车,最终也是被我们这代人丢弃,在顾城之后再无顾城,在海子之后再无海子。而曾经被诗歌浸润的我,也慢慢地,无意有意弄丢了所有的诗集,那些读过的诗篇,默默地沉淀在血液里,却很少再对人提及。
青春,本就是敏感的,但诗歌也让青春的触角变得更加敏锐,青春的校园时光,晨读时飘下的一朵木棉花,夜晚路过小操场闻到的一阵桂花香,甚或是上课期间抬眼看到的一树红花,都因此有了诗情,有了画意,那是我内心的锦绣花园,它们需要文字的浇灌。
当我不敢再标榜青春,当我和整个时代一起慢慢远离诗歌,当别人都觉得这叫成熟,却也是诗情的花朵枯萎、内心荒草开始蔓延的时候。我们丢弃了花园,没有了内心的领地。而蓦然一念,在这一年,我选择重新清理内心的花园,再一次选择了诗歌作为抵御内心荒芜的工具,我可能重新捧读年少时期读过的那些诗行,咀嚼不同的人生况味,也可能选择与青春时期不同风格的新的诗章,但是,那些年少时期读过的诗行,与青春的情怀一样,你明白它已经过去不会再来,但又从来不曾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