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深夜,看完《海边的曼彻斯特》这部影片,觉得房间好闷。起身想去打开窗子,却发现窗子已经开到了最大。
被风吹得眼睛酸涩,可又没有眼泪落下。
想说点什么,可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点难过,可又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整部片子没有波澜起伏的情绪,没有一波三折的冲突。导演只是把一个故事平淡地铺陈开来,用大段的留白,让观众自行思考。
不动声色,却把深入骨髓的绝望带进每一个观众脑海里。抑郁挥之不去,只想就这么静静呆着。
不得不说,导演肯尼思·洛纳根真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02
故事的一开始,男主角,住在波士顿的勤杂工,李,就把他的怪异通过几件反常的生活小事展现给观众。
修理水管,面对女主人赤裸裸的性暗示,他无动于衷。
在酒吧里,对性感女子的搭讪熟视无睹。一转身,看到有人多看他几眼,就大打出手。
回到家,瘫到沙发上失去了形状,不言不语。待人冷漠,对自己也是如此。
通过细碎的生活片段,我们看到一个沉默、落魄、易怒、对全世界漠不关心、失了灵魂一样的中年男子。
如同波士顿冬天冰雪覆盖的寒冷,在冷冷的色调中,导演用冷静的电影语言单纯呈现,不解释,不渲染。
却给观众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悬念感: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什么样的遭遇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接下来,李接到电话,得知哥哥因心脏病去世,他不得不回到故乡小镇—海边的曼彻斯特。
在律师办公室里,当李听到哥哥的遗嘱,把儿子帕特里克交给自己抚养时,一脸错愕,不敢置信得地说“这不可能……”
回忆由此展开,伴随着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
原来,李,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有深爱的妻子和3个可爱的孩子。
但因他深夜外出,忘记把壁炉盖上。一个无心之失,致使家中失火变成一片废墟,3个孩子葬身火海,妻子和他离婚。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悔恨和无奈,盘旋在他头顶上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创伤应激障碍”,他的情绪永远定格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所以,当他得知哥哥把侄子托付给自己,他无法相信。因为曾经重大的失职和过错,对于做父亲这件事,他再无信心。
第一个悬念就此揭开,随之而来的是新的悬念:他能否走出过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按照以往的励志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一般会给我们一个这样的答案。
“忘掉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要难过,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诸如此类。
但这一次,导演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答案,不鸡汤,无救赎。生活重新开始,远没想象中容易。
只是一个失意的叔叔,和一个未成年的侄子之间,琐碎的日常。
一开始,他们相处得并不融洽,争执和磨合不可避免。后来,随着了解的加深,亲情的牵连,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能像普通父子一样对话交流。
但,伤口还是伤口,疼痛还是疼痛。世上哪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良药,如果有,那也是选择刻意忽略的自我麻痹和自我欺骗罢了。
所以故事的最后,李并没有留在曼彻斯特照顾帕特里克,也没有把帕特里克带到波士顿,而是把他托付给一个朋友收养,代为照顾。
李说,“I can't beat it.”,是不能,更是不想。
在无法挽回的死亡面前,忘记就是背叛,更何谈战胜。
也许正是因为痛苦和内疚,他才有活下去的力气。孩子生命的逝去,已经将快乐和幸福,永远地从他生命中剥离。
虽然寒冬过去,春天到来,时间有着不断向前的细微变化。
但痛苦必将永存,生活还要继续。你可以说残酷,这却是事实。
03
影片中,有两个场景我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个场景关于李。
3个孩子葬身火海的悲剧发生后,李被带回警局问话,他平静地回忆整个事情的发生,呆滞麻木。
询问完毕,警察说,你可以走了。
李一脸疑惑,怎么就可以走了呢?
警察说:虽然你犯了错,但我们不能因为你忘了关火,就判你有罪,毕竟谁都会犯错。
李走出询问室,看到旁边有个警察腰间的配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拔出,往自己脑袋上扣,被一众警察拦了下来。
那般一心求死,歇斯底里。
一个父亲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使最爱的孩子们丧命,天知道他有多痛恨自己。他多么希望有人告诉他,这就是你的错,你犯了大罪,你该死,你十恶不赦,你人神共愤。
也许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也许死刑,对他反而是种解脱。
在逝去的生命面前,一切都那么苍白。你挥起拳头,想要向命运讨个说法。你想以身代劳,一命换一命。可你甚至不知道,可以向谁去讨要,去交换。
无能为力,真真是欲哭无泪。
第二个场景关于帕特里克。
父亲去世后,帕特里克继续上课,乐队排练,谈恋爱,在不同的女朋友之间游刃有余。
叔叔照顾他,生活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他的亲妈打电话来,他也说:我很好。
直到有一天,他半夜出来找吃的,看到冰箱里冷冻的鸡肉。
心里的某口子被打开,再也掩饰不住。他用尽全力去关冰箱的门,仿佛这样,那些悲痛的情绪也能被他关在冰箱门内。
李对他的行为,莫名其妙。听到他带着哭腔大喊:我只是不想让他冰冷地躺在那里。
才明白,他在太平间看到父亲尸体被冰冻时的平静都是假装的。毕竟只是个孩子啊,想假装自己没事,想假装生活依旧。
可是,死亡的巨大悲痛,失去的巨大空洞,谁能抵抗得了?
徒劳罢了。
04
错了就是错了,死了就是死了。
你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是世上最没有办法最无力更改的绝望。
不同于失恋,不管当时你怎么痛彻心扉,时间过去,新欢到来,总归是会过去的。
也不同于犯错,即便犯了再怎么让你痛心疾首无法弥补的错误,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
死亡不同,因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语,那些没有来得及的拥抱,那些还没兑现的承诺,那些还没等到的明天,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才悲痛欲绝,永远遗憾。
这部影片,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们:没有那么多破镜重圆,伤口痊愈。明天是自己的,你有选择往前走的自由,也有选择原地踏步的权利。
又丧又悲伤,那又怎样。
毕竟,能努力活着,已经用尽了最大的力气。
直面疼痛远比强颜欢笑要好很多。
走不出破碎的过往,并不可耻。
时光很长很长,也许有一天,就能再次开怀大笑了呢。不用急着说,我走出来了,我没事了,我好了。
慢慢来,没关系。
这才是真正宽容的态度,这才是绝境里微弱却饱含力量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