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与韵颖相携往正厅而来,老福晋和福晋正在厅里闲聊,两人上前行礼问安,老福晋看着自家的两个姑娘,脸上满满的欢喜欣慰,尤其是孙女婉贞,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高贵与优雅,待人接物的进退与端庄,无处不体现出的良好的教养,这样的女子必定不会埋没,这样的明珠又怎会蒙尘呢?如此心中更加满意脸上也更显慈爱。
“贞儿颖儿你们都过来!“老福晋向她们招手。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侍立在老福晋身侧,
“选秀在即,你们也要学一学宫中的规矩,我已经为你们请了一位曾在宫中教习的老嬷嬷,明天她就过来,你们就好好跟她学吧!“
“是,祖母!“
“是,额娘!“
拉着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直到塞尚阿带着崇绮从正厅进来,两人见了礼说了一会话方才回去。
第二天,教习嬷嬷入府,两人便开始随嬷嬷学习觐见叩拜等规矩,教习嬷嬷很严厉,各项礼节都要求她们做到完美,婉贞学东西很快,没几天这些规矩都做的行云流水了,韵颖性子跳脱,虽然没有婉贞做的好但也挑不出差错,教习嬷嬷对她们也很满意,所以闲暇时间也会跟她们讲讲宫里的事。时间就这么不快不慢的过去了,转眼到了选秀的日子,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二,选秀开始,此次重在选后,所以先进行初选,在其中挑出佼佼者复选皇后。一早婉贞韵颖就被叫起,用膳,沐浴,梳妆,福晋不放心一早也过来帮忙打点,此番由福晋送她们到正蓝旗佐领处再由佐领送她们入宫,一切收拾妥当已过中午,三人上了骡车在全家目送下远去。在车上福晋不放心地嘱咐来嘱咐去,婉贞握着福晋发凉的手软语安慰:
“额娘,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错了规矩的。“
“是啊嫂嫂,你放心吧,我和贞儿这么优秀你还担心什么啊?“
一边说还一边塞了块糕点进嘴巴里,嘴里鼓鼓囊囊的,福晋不禁笑出来:
“你看看你,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说罢替她擦了擦嘴角,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管家声音传来,
“福晋,两位格格,佐领处到了!”
三人下车时已经有不少骡车在此等候,福晋带二人到佐领处领了排单分别交给二人又嘱咐了一些话将二人送回车上,二人又好言安抚一番福晋,福晋才登上另一辆车回去。二人在车上坐些闲聊,一会儿就听外面喧闹起来,掀起帘子一看是佐领正指挥秀女们出发,车子按来时先后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正蓝旗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婉贞听着车轮声吱呀作响,就像轧在心上,经久不息……
秀女们在神武门外走下骡车,由户部司官维持秩序,再由太监引入宫中体元殿,在殿外,已有太监按顺序将秀女手中排单收起,八人一队,等着传喻方可入殿。婉贞一眼望去,姹紫嫣红环肥燕瘦,脂粉香味扑鼻,皆敛声屏气,专注自己的服饰妆容,也有在偷偷打量别的秀女。
“贞儿看什么呢?”韵颖凑过来低声询问。
“看秀女啊,你看这些秀女都很出众,我都眼花缭乱了呢。”
“哪有我家贞儿出众,你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婉贞脸色微变,不禁拉了拉韵颖:
“小姑姑,慎言!”
韵颖一愣不觉有些羞赧,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
这时太监过来传喻进殿,韵颖和婉贞正好在一个组里第七和第八,众人随着太监进入体元殿。这体元殿例来是选秀的场所,这次选秀主要是备皇上大婚所以更加隆重,殿里殿外都粉饰一新,大殿里金碧辉煌,无处不显皇家气派。众人在司职太监引领下叩头行礼起身站定,由太监唱名点到的秀女才上前觐见。
“兵部侍郎巴图之女瓜尔佳芷兰!”
“内务府大臣布泰之女索绰罗文慧!”
……
婉贞低头盯着眼前的青砖,青砖明亮地倒映出她的身影,她微微抬头,似是看到了两宫太后和皇帝明黄的身影,
“文华殿大学士塞尚阿之女阿鲁特韵颖!”
婉贞回过神来,韵颖上前两步行大拜礼,
“臣女阿鲁特韵颖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吉祥,两宫太后万福金安!”
少女脆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本已在龙椅上恹恹的皇帝精神一震,这声音很是熟悉,不觉向前探了探身,这一看,一下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婉贞。瞬间眼中蹦出狂喜,他看了一天也没看见那天的女子,他当时笃定她是在选秀女肯定会在选秀时遇见,可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慌,一直没等到那位女子出现!他甚至为那天没有去追那位女子而后悔,可最后老天还是眷顾了他!
两宫太后当然注意到皇帝的异常,也仔细看了看跪在殿中的秀女,
“声音清脆挺好听的,你且抬起头来!”
韵颖微微抬头,两宫太后相视一眼,给司职太监递了个眼色。
“阿鲁特韵颖,留牌子,赐香囊!”
婉贞微笑看着韵颖退至身边,吐了口气。
“户部尚书崇绮之女阿鲁特婉贞!”
“臣女阿鲁特婉贞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吉祥,两宫太后万福金安!”
听着日思夜想的婉转莺啼,皇帝一直盯着殿中跪着的人儿,今天她仍穿的淡蓝色旗装,柔婉若水,面容白里透红,安安静静得跪立在大殿中央。
婉贞半天没听到响动心里微微诧异,但仍恭谨地跪立分毫不差,两宫太后微微颔首,看向皇帝,皇帝仍是盯着殿中的少女发愣,东太后不觉咳嗽一声,皇帝回过神来示意太监,太监会意:
“阿鲁特婉贞留牌子,赐香囊!”
“臣女谢皇上,谢两宫太后!”
婉贞心中微沉,如此,此生再也出不去这紫禁城了吧!
从大殿出来,参选过的秀女都已离去,婉贞二人也随着太监向外走去,车子停在门口等候,二人上车离宫而去。骡车刚进巷口,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家中得知两人入选欢喜异常,晚上宫中又传来消息,此次选秀已挑出佼佼者十名,等五日后在慈宁宫皇上亲定皇后嫔妃,众人不免又一番忙乱。
转眼五日后,这天风和日丽,婉贞二人收拾妥当便入宫去,到宫门前,已有领事太监在此等候,二人随行直接进入慈宁宫,众秀女都被安排在东暖阁等候召见,暖阁中香气弥漫,婉贞望向这些秀女们,果然都是姿容出众。
韵颖一进来就感到一股视线投在她身上,环视一圈果然就看见个熟悉的面孔,看着少女脸上的倨傲,韵颖不禁皱眉,拉了拉婉贞:
“冤家路窄!”
“什么?”
顺着韵颖努下巴的方向望去,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坐在窗前,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她们,婉贞一愣想起她就是那日跟她们抢发钗的女子。婉贞抚了抚韵颖的肩膀冲女子微微一笑,显然那女子没想到婉贞会冲她微笑也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看她那副招人烦的样子,你干嘛还对她笑?”
“这里是皇宫,谨言慎行总没错。”韵颖点头。
“两宫太后召众位格格觐见!”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赶紧排好,随太监入正殿,叩头请安毕皆敛声屏气低头站立于正殿中央。
“姐姐,现在就开始吧!”
东太后点头,又转身对皇帝说:
“皇上,如今你也长大成人,大婚之后就要亲政了,皇额娘只会替你安排,选妻还是要由你自己做主的。”说罢将玉如意递到皇帝手中。
“是,儿臣谢过皇额娘!”
皇帝拿起玉如意,起身向殿中走去,众秀女难掩激动,一旦被选中那就可以母仪天下了,想到这里不禁有胆大的女子已抬头向皇上暗送秋波,那眼里柔情止都止不住。婉贞个子较高,所以站在后排,正好是红衣女子的后面,刚才太监唱名时她已经知道了,红字女子名富察云意,员外郎凤秀之女。
富察云意看着皇帝走过来,心下狂喜,她就知道任是谁都会沉沦自己的美貌无法自拔,皇上也不例外,看着玉如意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都想象出自己以后掌管后宫母仪天下的样子,嘴角不禁弯的更深了,玉如意已到眼前,她刚要伸手去接,可皇帝却擦过她直接向后走去站在婉贞面前。
婉贞看着眼前的玉如意吓了一跳不禁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手捧如意的人,这一看就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睛里,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在其中略显惊慌的倒影。婉贞总感觉这眼睛很眼熟,身旁的韵颖也低呼一声,婉贞愕然想起他就是那天在街头遇见的男子,想起那天自己说的话,低下头脸不禁热了起来。皇上看着眼前低头的小女子粉红的耳朵心情大好,刚才别的秀女就差恨不得上来抢了玉如意,她可倒好一副呆呆的样子神游九天,这会是想起什么害羞了吧!
“接啊,怎么傻了?”皇帝看着婉贞笑着说道。
“啊?啊!”双手刚要抬起……
“皇上!”
众人不禁看向西太后,只见她脸色不善,
“皇上可有人选了?”
皇帝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何他对自己这个亲额娘总有一种恐惧,在她身上总能感到一股压迫,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额娘喜欢富察氏,昨天该特意叮嘱了他,说富察氏容貌昳丽可位居中宫,可他并不喜欢她!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位,就是阿鲁特婉贞!
“是,儿子有意阿……”
“立后绝非小事,皇上还是三思啊!”
皇帝的心一点点在往下沉,额娘明知自己有意阿鲁特氏却仍旧有意阻止,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听她的,为什么选妻自己都做不得主?
东太后面露不悦,选秀以后西太后就说富察氏聪慧漂亮,娇俏可人,有意她凤位,可她觉得富察氏举止轻佻,性格倨傲,气量狭小不能统御六宫。反观阿鲁特氏端庄典雅,进退有度,举止高贵有母仪之风,她更看重阿鲁特氏。
“妹妹,刚才都说了让皇帝自己做主,还是放手让他自己选吧!”
说罢向皇帝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西太后不禁暗恨,皇帝压下眼中最后一丝恐惧把如意放到婉贞手中,在她耳边轻轻说:
“你是我的皇后,我唯一的妻子……”
婉贞心里一震,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目光温柔让她忐忑的心莫名安静下来,千言万语最后只是重重的点一下头,相视而笑。
西太后看着婉贞的笑容不觉刺眼,冷声道:
“富察氏聪慧伶俐,姿容出众,如此就立为慧妃,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闻言脸色微变,迅速掩去眼中的厌恶与不耐,回身躬身道:
“一切听从额娘做主!”
东太后面色不怎么好看,但皇帝没反对她也没说什么。
富察氏捧着香囊和婉贞一同谢恩,心里恨的快要滴出血来,但面上一派恭谨喜悦之色。
经历过这件事,皇帝也有些恹恹的,后来又封了两个嫔,一个贵人,剩下的秀女由太后做主指婚了,虽然没能入主宫中,但蒙太后指婚宗室皇亲也是莫大的荣耀,众人谢恩且不必说。
宫中旨意马上传下来:
崇绮之女阿鲁特婉贞为中宫皇后,择定三月初六与皇帝大婚行册封礼。
凤秀之女富察云意为慧妃,三月初六同行册封礼。
塞尚阿之女阿鲁特韵颖为珣嫔,三月初六同行册封礼。
崇龄之女赫舍里挽瑜为瑜嫔,三月初六同行册封礼。
罗霖之女西林觉罗玉瑶为瑨贵人,三月初六同行册封礼。
消息早已传回府中,众人欣喜不已,一家中出了两位贵人,还有一位皇后,这是何等荣耀!青黛素心在宫门口等候婉贞二人,看她们出来忙簇拥她们上了车,到家时,家中众人已在门口跪迎,二人赶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婉贞看祖父祖母一把年纪还跪自己不觉掉下泪来,塞尚阿拍了拍婉贞的手:
“贞儿,如今你和颖儿都是皇家的人了,你们为君,我们为臣,君臣之礼不可废!”
婉贞一听连忙跪下身来,韵颖也跟着跪下来,众人皆惊忙欲搀起,婉贞攥着祖父祖母衣袖,摇头道:
“如今我和姑姑还没有进宫,还是阿玛额娘的女儿,祖父祖母的孙女儿,以后贞儿不能侍奉身前,就让贞儿在进宫前这段日子好好做个女儿做个孙女吧,请安侍奉,一如往昔!”
“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好孙女!赶紧起来吧,累了一天快进去用膳吧!”
二人这才起身,众人相拥进入府内。
晚上,婉贞拿起玉如意想起男子温柔的眼神,突然感觉进宫应该也不会那么可怕,起码还有他在啊……
直到很晚,婉贞才沉沉睡去,手中握着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