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笔记(连载80之好了,真要走了)》
作者:冰城
我叫常征。
我是一个旅行作家。
今天是我29周岁这一年的正数第45天。
此刻,我跟随一趟叫G619的高铁,从北京西一路开往太原南。
昨天晚上,我的冰城书店微信群的朋友们在聊天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88年属龙的人其实已经虚岁30了,而我每天还误以为自己只有29岁。
得知自己其实已经30岁时,我几乎整个人都是拒绝的,也断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已经这么老了。
三年前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从老家山西省运城市新绛县坐将近10个小时的大巴风雨兼程来到北京,义无反顾地开始北漂。
三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回忆这三年里发生的种种,一切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闭上眼甚至都可以触摸到,而睁开眼却一切物是人非。
北漂三年后的今天,我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决心下得狠,任谁也不可改变。就像三年前决心北漂时一样。
送别的酒是一场接一场喝不完,所以我索性就只跟最要好的朋友喝。大家互道珍重,眼眶湿润,偷偷跑去卫生间抹眼泪。在中关村如往常一样平凡的夜里,水手冷不丁抱着我的肩头哭,嘴里不住地说着,征哥,你走了,我在北京就没有亲人了。我轻轻地拍水手的背,淡淡地说,谁离开谁,都能够生存,因为遗忘让我们坚强。旧人也许活在心里,而新人会带给你热闹和生机。水手叫的车来了,我赶紧让水手坐车回家。水手在车里向我挥手,我也用力地挥手。
好好相遇,好好告别。其实,我并不愿意体验告别的场景,因为离别总让人痛。
但又不得不离开,不得不离开又不舍得离开。
三年前,我选择北漂,其实是为了忘记一个人。爱得太深,恨得太深,所以执念就太深。
人生的前三十年,我一直都很懦弱,做任何事情都习惯性放弃和逃避。因为懦弱,所以逃避,因为逃避,所以更懦弱。恶性循环,跌入漩涡。三年前,我输的一塌糊涂,迫不得已,北上漂泊。这漂泊的三年里,我一个人抗争整个世界,无数次醉死,又无数次苏醒,太多的命悬一线,太多的绝处逢生。当我回看这三年时,我由衷地感谢,让我从一个懦弱的男娃娃,一点点成长为一个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真男人。
我自信自己光明磊落,所以我总是希冀体面地处理一切事情。我想象过无数次我北漂的收场,我也见了太多狼狈的离开。我如果离开一个地方,一定是要在我最辉煌的时候,而不是走到无路可退时被人驱赶。
见好就收,不要太贪。我不是不相信人,而是不相信人性。这就好比两个人分手,伤心难过的永远是被分的那个。提出分手的人虽然短时间内灵魂难安,却总是会迅速地春暖花开,满血复活。而被分的人却会一直陷入委屈和悲伤。我太缺乏安全感,与其走投无路任人宰割,不如好聚好散天涯两安。
自从开始写作以来,我内心里就越发孤独了。我总是会在脑海里演绎未来的事情,我也总是能够从一个人虚伪的外表看进他肮脏的内心。人性的恶,多半诱因在生存层面。如果我不杀你,我就活不下去,那么我纵使心软,也一定会对你手起刀落。成年人的世界,又何所谓善恶呢,大家不过都是小人物,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我们恰巧认识,不过萍水相逢。而今我要离开,你设宴为我饯行。如果离开的是你,我也同样会设宴为你饯行,这就是你我在萍水相逢中的情意。我珍惜这份情意。
好多人也许这样一别,这一生就再难相见。其实也不必惋惜,终归是到了要分开的时刻,那就自然地分开就好。我们大学毕业,有多少同学信誓旦旦地说,毕业后常联系。我们口口声声说着常联系,却再不曾联系。下次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却永远等不来我们说过的下次。
京城风最大的那天下午,天地间一片灰蒙,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我久久伫立在风中,站在善缘街的街头,久久地凝视公司北楼。那眼前地上的三个大字比往常要更漂亮些。三个大字的后面是吸烟室,我记得我刚来那年,吸烟室还开着,我们一起入职的同事经常一起钻在吸烟室抽烟,不一会儿,吸烟室便云遮雾罩。往事历历在目,回忆如泉水在心底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耳边就幻听似的响起周华健的歌儿,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眼泪不自觉就湿润了眼眶。
这些天去公司上班,尽量坐982,也尽量坐地铁。坐地铁,从海淀黄庄坐10号线到公主坟倒1号线,最后从五棵松D2口出来。982和地铁,坐一次就少一次。从五棵松D2口夜里出来,感觉满天的星辰都在,就那样晃悠悠听着歌儿沿着西四环中路走回青塔东里15号楼。
今天下午,我在家收拾行李时,神情恍惚。三年前来京时,就一个人和一个拉杆箱,而今离开,光衣服和书,快递费就要将近1500。朋友说,冰叔,你何不扔掉不重要的衣服和书,1500再买一些也够了。我给朋友回复,我恋旧,只要能带走的东西我都要带走,况且现在的1500真真不值钱。
七爷这两天刚刚找了个新工作,也是互联网行业,而且是跟着阿里出来的高管在创业。我着急要走,所以就没等她下班。我怕我今晚不走,明晚也走不了。
我给七爷写字留言。
七爷,我要撤了。给你留下三样东西,一个小米体重秤,一个从沈阳张氏帅府买的文学小宝库,还有一个从德国买回来的WMF陶瓷刀。给你留个念想。常征,2017年3月2日。
准备走时,又给七爷写了第二个字条。
七爷,最近两会,也许瑞士军刀也带不出京城。你觊觎许久,这把从德国买回来的瑞士军刀也送你了。常征,2017年3月2日。
直到写完最后一张字条,我才不舍地拖着行李箱离开青塔东里15号楼。
最后一张字条是这样写的:
七爷,从泰国买回来的香氛也带不出京城,送你了。再送你一对从澳洲买回来的小企鹅。好了,真要走了。常征,2017年3月2日。
我到了北京西站,取了票,点燃了一只香烟,发了个朋友圈:写给中国好舍友七爷,一水儿的世界名牌给你留个念想,再见,京城。
七爷看到后给我回复,都没来得及送送你。
此刻,我已抵达龙城太原。等下跟老王,喆哥,还有小小鹏一起不醉不归。
我叫常征。
我是一个旅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