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个可怜的女孩。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小的时候,常在半夜三更,爸爸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小文问妈妈爸爸去了哪里,妈妈也不知道。有的时候天快亮的时候,身上带着血回来。后来做得越来越大,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做了。
终于在她几岁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姐妹几个跑回了姥姥家。姥姥家的房子是爸爸给买的。又过了几年,银行来收房子。妈妈什么都不懂,只好认由银行拍卖了。后来才知道本来三百万的房子,只收了三十万回来。估计是银行和买方有串通。
家里没有钱,她没有读大学就出来工作。后来认识了第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对她很好,但是也是没有多少文化那种,脾气也不太好。相处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想结婚,男友却不想。后来男友想了,她又不那么想了。这样一来就过了一年多。一次男朋友喝醉了酒把人打了,关了几天。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分手了。
这个时候,有个香港大学的学生看上了她, 要和她交朋友。
大学生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也带上她。同学都是香港人,在一起却以讲英文为荣。她又听得不太明白,心里很有些自卑。从那时候起,小文就特别羡慕英文好的人。
一次和她出去饮茶的时候,给以前的男友撞见了。第二天晚上,大学生鼻青脸肿地跑来,说给你那个男朋友打了。已经让医院出了证明,证人也有,准备告他。
想不告也行,就是小文要答应和她正式交往。
小文思前想后。前男友有了案底,如果再定了罪,这回肯定要判刑坐牢的。只好答应了。
没有多久,新男友提出要结婚。
酒席由男方一手操办。小文把所有的好朋友,好同学都请了来。
可是,那一天,男方却一个人也没有来。
原来这个大学生并不是真想结婚。小文答应了他交往的要求,这让他知道小文仍然爱着以前的男朋友,宁愿为他做任何事情。他心里十分怨恨,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歹毒的主意。
男朋友还是被抓了进去。
为了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她办了来加拿大的移民。
小文开门让我进去。今天她收拾得很干净,好象还化了淡妆,上身套了件运动衫,下身是件牛仔裤。她让我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到了床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
“我的留言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但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没有给你打电话。”
“我挺担心你的。”
“我知道……只是上个星期发生了件事情。”
“你没事吧?”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睛并不太大,比小方的小了很多,但是很亮,很黑。在沉默的时候,时常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子好象有很多很深的故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苦笑了一下。
“不会又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吧?”
“不全是。”
接下来,她就给我讲述了这个星期的出游经历。
去的地方是四个小时以外的一个山里面。住在一个同伴认识的朋友那里。开始两天还好,大家白天上山去玩,晚上在篝火边唱歌跳舞。第三天晚上,她和同伴在房间里聊天。口渴了就喝了桌子上的一杯水。
说到这里,她瞟了我一眼,低下头有些腼腆,说道:“然后就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她沉默着。
我也沉默着。
有人说,真正的朋友在一起,沉默的时光也是快乐的。我和小文就有过许多这样的时光。然而此时的空气却被这沉默压迫得让人窒息。
只能听见风扇转动的声音和我的心跳声。
她终于开口了。说他和那个同伴的朋友怎么了。那个词我没有听明白,甚至没有听清楚是中文还是英文。她静静地拿过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我凑上去看,是繁体字的“做爱”。她又匆匆地将这两个字狠狠涂掉,象要从纸上挖去什么东西。我意识到她原来说的是“make love”.
我感觉到全身的血从胸腔一下子冲到头上。手脚冰凉。
“其实认识这个男孩有一段时间了。以前他来过我们学校,也说过喜欢我。可是喜欢我的又不是他一个。”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正面是一个帅男的的明星照,背面是写了一页纸的英文诗。是愤世疾俗那种,说是干什么都会有人骑在你头上,只是因为你的出身。
“你喜欢他吗?”
“有点喜欢,但是没有那么喜欢。他是印第安人,做过牢”。
“你报警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
又是沉默。
“我没有和你讲过是怎样办的移民吧?”她问。
“没有。我知道你有苦衷。”“我是假结婚出来的。”
“一个朋友介绍的了一个从香港来加拿大的,二十万港币帮助我办的”。
“你和他还来往吗?”
“当然不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可是这不影响你报案啊。”
“如果他们仔细查,肯定查得出来,我估计他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办离婚又去香港办结婚赚钱。他的情况我又说不清楚。”
“这是两回事啊。”我说。
“这个先不说。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她继续说下去:
“刚回来后我感觉到下面不舒服。还出了红斑。找大夫查,是herpes,就是疱疹。
“大夫说,这种病治不好的,温哥华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有。”
我听得头皮发紧:“这么快就传染了?”
她没有理会,说:“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真正相信的就只有你一个,喜欢的也只有你。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我查一下这方面的书。我虽然在图书馆做工,但是这方面的英文书我看不懂。”
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一定要报警,如果有证据一定要留下来。
她点着头,催我快去查。
可是后来她还是没有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