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羊
时光在岁月的轨道上从不停歇,人们的生活也在看不见的变化中悄然改变。
自从改革开放的浪潮吹过刘家堡子后,家家户户或邻里或亲戚总能提起谁谁谁又外出打工了。
从一开始的观望忐忑,到后来的司空见惯。走出这里的人们总是能带回各种各样的惊喜和见识。这里一辈辈以土地为生的农民,开始改变并寻找着自己新的生存方式。但是遵循着恒古不变的定律,无论是某个个人还是某个时代,总会经历着由盛到衰或者由衰到盛的自然法则。
经历了几年事业顺风顺水的红瑰和周复,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二姥爷也被列入了被退休的名单中,红瑰这位昔日村里的红人儿也在逐渐的失势并被排挤。
失意中感到大势已去的红瑰自觉已无力去扭转局面,渐渐地她面对现实也不在那么热衷于属于她的“繁荣”了,只是因为需要这份收入不得不维持现状。她失落的心忽然关注起家人,孩子们!
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孩子们很生分了。眼见总是忙忙碌碌的妈妈最近似乎有闲暇关注自己,艺文不禁迟疑着打量并想靠近妈妈。
晚上场院里放电影。艺文好想和妈妈一起看电影。好久都没认真的关注孩子们了。红瑰带着艺文拿着小板凳早早的等在场院的人群里。今天晚上的人好像格外多。出来进去走动的人,推推搡搡的,骂骂咧咧的,吐着痰,抽着旱烟,看着人群,说着脏话的,在大人的腿裆间钻来钻去的孩子,大呼小叫的吆喝着崽子的大人,在黑暗里偷看猥亵妇女的光棍儿汉,人群里充斥着污浊的空气,骚动中暗藏着叵测的居心。
一高一矮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从红瑰的面前挤过去,她们穿着时髦细皮嫩肉,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们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和精心保养的痕迹。与周围肮脏的灰头土脸的人群显得分外耀眼。进出时不断触碰到脏兮兮的农民,让两个女人感到明显的嫌弃与厌恶。她们用手扇着不洁的空气,扑打着碰脏了的衣裳,一路扭捏着挤出人群。当她们看到在刻意给她们让路的红瑰,显然有些意外,经过之后,又对着红瑰的背影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当她们再次返回来,从红瑰的身侧挤过去时,年轻的那个故意撞了红瑰一下。红瑰没有防备,母女俩连着凳子整个仰坐在地上。
红瑰爬起来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女人骂道:“明明一个屁股偏要站着两个腚的窝儿,是不是就觉得自己盘儿大”?说着一脚把艺文的小板凳踢出老远。
红瑰哪受过这样的气,三言两语动起手来,艺文仰起头,眼前是肥女人健硕的后背正在张牙舞爪撕扯着妈妈的背影。她抬起小脚儿,飞出一腿,女人在混乱中回过头来,对着黑暗划拉一把,指尖扫了艺文的额头一下。艺文情急之下掏出铅笔刀,对着她穿着讲究的衣服使劲一划,转头从大人的腿间迅速逃跑。
只听女人哇~~的一声狼嚎:“妈呀!啥玩意儿?我的新衣服!小兔崽子,等让我抓住,看我不捏死你!”
兵荒马乱中,艺文泥鳅般的出溜到外围周复的跟前叫着“爸爸!有人打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还一直抻着脖子看热闹的周复生平第一次,行动和思维瞬间结合,大脑立即传达肢体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重围,此时的红瑰被那个肥女人骑在胯下,连扇了几个耳光。另外一个也在旁撕扯并谩骂“刘家堡子属你风光,一个腚占好几个窝儿,看你还放不放骚?”
说时迟那时快,周复冲到近前对着骑在红瑰身上的那个就是一脚,女人毫无防备的被踹倒在一边。抬起头恍惚看到是个男人,边嚎叫边咒骂着:“女人打架,大老爷们还带动手的?叫不叫爷们儿?”
周复两手一抓一扔又把另一个女人甩到一边并骂道“太不像话了,俩打一个”!
周复把媳妇从地上拉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爷们儿!挺身而出保护了自己的女人。这件事一度让红瑰感动至极!那天晚上她紧紧搂住丈夫,头一回觉得男人的身躯如此伟岸!而那一夜的所有柔情均出自于爱慕。
后来红瑰才知道,这场冲突的起因是刘安。那个好色之徒。刘安因为一直没能和红瑰行苟且之事。而觊觎已久。这使得长年依附于刘安的郭家母女,倍感危机。始终耿耿于怀。当二人得见红瑰单身匹马,故意找茬想教训一下她,谁想到这对孤女寡母却没赚到一点便宜。
这件事之后,红瑰心里对丈夫忽然的有了一丝歉疚。且不说那个色迷迷的刘安,就她和二姥爷的事。红瑰第一次对此产生了深深地愧疚。
深不见底的夜空,静谧得心碎的午夜,红瑰拿起笔,她踌躇着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写给谁?她想起了年迈的老父亲,一瞬间不禁热泪长流!父亲为自己的生活操碎了心。可是她个性太强,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从高晓秋的事情之后,无论是自己的人生,还是和父母亲的关系,都始终较着一股劲儿。
自从姐姐静柳接走了父母,近几年来已经极少走动。偶尔有一些书信联系也只是只言片语报喜不报忧。她到底是愧对于父母还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她辗转着躺下又起来,她想和自己的心谈一谈,却又找不到方向。她忽然发现自己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她已经找不到自己。她深深地迷失了。她颠覆着道德与伦常,为满足和达到自己的私欲,在社会道义与良知的十字架下饮鸩止渴。可她又明明是如鱼得水啊!究竟是本性使然还是道德沦丧?
多年来被生活的一再压迫下,她给了自己很多堕落的借口。她沉溺并蹉跎其中的同时,又倍觉自责与空虚。越是荒唐日子似乎过的越是轻松,她曾经不堪承受这种精神的绝望而险些走上绝路。她一次次的从绝路上拉回自己。孩子们一双双稚气懵懂的眼睛,失去母亲后孩子们更加缺少安全感的凄惨生活,无不让她对于生,有着割舍不掉的牵连!
这一次她遇上“二姥爷”这个虽然看似年长却与她相知相惜的男人,给她清苦无助的生活带来了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依赖!他宠着她护着她,无处不在的体贴疼惜,让她体会到了作为女人,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被呵护的幸福感!他有文化有见识,善解人意中带着对她的包容与欣赏!她觉得自己越走越远了。她竟然可以为此毫无廉耻的恶毒的伤害着女儿,背弃了家人!虽然这的确换来了她饥渴的内心一时的满足和沉醉,物质的回馈与貌似社会地位的优越,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变了质的灵魂已经使她变成了被家人鄙视被社会唾弃的荡妇!她弄丢了自己!从一开始仅是肉体的堕落,已经演变为一种精神的流离!她被自己放任之后的失落给掏空了,她被自己给打败了!成了一具躯壳和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