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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蓄势待发
字数：1817
时间：2017-2-21
1.
春节前，参加完专升本考试的陈包志得意满地向我们宣布，这是他学生生涯参加过的所有考试中发挥最好的一次。他有预感，他可以成功，为了让他的预感更具有说服力，他用小时候靠自己的第六感在家里的牛棚中找到了突然失踪的妹妹金花加以佐证。
腊月二十五，整个师大在熙攘了整整近五个月后再次沉寂，灰暗的冬日与有60多年历史的校园不情不愿地相宜着，让它凋敝，破败的原形无所逃遁。
回家前，我送陈包去了火车站，他挎着两个帆布包，拎着装在网兜里的搪瓷饭缸和几个皱皱巴巴失去了水分的苹果，像个辛劳了一年，幸运拿到了工钱的农民工，脸上挂着笑。
“上了大学后，就一直没回过家，老觉得没脸见俺爹俺娘，这次俺考得不错，俺要回家过年。”说完，他哭了。
人的一生不过是不断赤条条地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无论你在一处沾染了什么，离开时便原封不动地蜕去，回归本来的面貌，你以为自己抓得住稍纵即逝的年华，实际上并不可能。
三年前，他赤条条地来到了J市，可能当时他怀着特别美好的憧憬，无论后来发生的事情与他的那些憧憬是否契合，他都已经兜兜转转地在这座城里绕了一大圈。
现在，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他又来到了从前的起点，穿着刚来时的那身行装即将离开，欢喜地离开，踏上和他憧憬反方向的列车。
我帮他把出溜下来的帆布包往他肩上推了几下，目送着他汇在行色匆匆的春运人流中缓慢地向检票口走去。
大年初一，陈俊来我家拜年，闲聊时，他让我过年后找个时间给皇冠酒店打电话定个包间。
“替天行道的时刻到了。”他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唐学苟，在这件事儿上，他比我还要上心，仿佛吃了唐学苟无数暗亏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他开始变得有些嫉恶如仇，不再是小学初中时那个什么事都跟着和稀泥的学生了。
我问他有没有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抽着烟，把烟灰弹在了掌心里接着，面无表情地说从进入社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别人会对他说他变了这种话。
前两天，尹蝶来找过我，她很平静地告诉我她已经决定在大四这一年办理休学手续，唐学苟已经开始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她快要撑不住了。她脸上挂着倦容，黑眼圈也隐隐出现，耗磨掉了她青春的最后一丝韶华。
我越来越意识到对付唐学苟的事已经刻不容缓，他就像一种剧毒在顺着四肢向心脏逼近，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能活命。但皇冠是J市最奢华高端的酒店，在那儿吃顿饭最少上千，我面露难色，告诉他为了唐学苟用不着下这么大的本儿，把他叫出来随便堵在一个地方打一顿都行。
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我说让你掏钱了吗？你就跟他说你有个朋友求他帮忙，让他来，剩下的你什么都甭管。”
2.
09年春节后的返校第一天，是我一生中过得最低声下气，厚颜无耻的一天。
我卑躬屈膝地看着唐学苟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中，啐着茶叶，盛气凌人地听着我向他发出“我有个朋友因为上学的事儿要请您帮忙，咱们一起去吃个饭”的邀请。
然后，他气焰万丈地不断重复着：“我可是很忙的，就算院里的领导请我吃饭，我都不一定有空。”
陈俊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具体是什么，我需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一定要把唐学苟引到皇冠去。
“唐主任，之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将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暂时剥离出来，像纸飞机一样将它掷出，让它暂时远离这片会腐蚀、玷污它的是非之地，仅用躯壳去发声，口是心非说着那些我曾憎恶到极点的阿谀奉成的话。
唐学苟点头答应的一刻，我赶紧找了个借口脱身，在电话中威胁着陈俊，“这次我可真是豁出去这张老脸，卑微到尘埃之中了，如果到时候你让这一切徒劳无功，我他妈活吃了你！”
皇冠的中餐厅叫百芳园，包间里，唐学苟像养尊处优的老佛爷一脸优越地坐在那里，但当他看到陈俊手里的两条软中华时，眼里还是透出了贪婪的光，像动了凡心的妖怪因为道行不够而现了原形。
陈俊讨好地把烟递了上去，“唐主任，我也是听杨小和说您在S师大权势通天才来拜佛上香的，这不我高考落榜了吗，咱们学校有成人教育，我就报名参加成人高考了，但没太有把握。我都打听了，卷子是咱学校的老师改，您看……”
唐学苟没接他的话茬儿，兀自嘟囔，“什么破酒店，连个服务员都没有，坐了半天了，倒是拿菜单让客人点菜啊！”
陈俊恍然大悟，扯着嗓子喊：“服务员，点菜！”
包间的门应声而开，“您好。”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身姿曼妙，玲珑有致，竟然是陈俊的女友苏兰，她穿着皇冠中餐厅的工装，彬彬有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桌下陈俊使劲跺了我一脚，偷偷冲我使了个眼色，看样子，他为了这件事动用了自己拥有的所有资源，蓄势待发，要给唐学苟“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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