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纸鸢独飞,卢文笙与冯仁桢依偎着,怀里是睡熟的孩子,亡友的遗孤,仿佛多年前的昭如抱着幼小的文笙,形成宿命的对照,似乎让我看到一个旧家族虽已与时代褪去,可历史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故事从未停止。
卢文笙的成长映射着旧家族的衰落,时代变迁的车轮裹挟着几代人的宿命。终于,在物非人非之际,顿觉时代的孤独和无情,拥一人,卧一城,再怎样的艰难困苦也可以会心一笑。
静水流深。文笙说话晚,而且成长过程中也是讷言,但绝非愚笨之辈。或许讷言敏行更能形容新旧社会的激烈碰撞在一个人身上的体现。文笙经过吴清舫的开蒙,孟昭如的修齐治平熏陶,又念过洋学,还参加过革命,这就是三股文化的战场,时刻冲击着卢文笙的一言一行,没有胜负,只有适合自己的。文笙是智慧的,作为一个旧家族的继承者,耳濡目染旧时代的腐朽,却在新思潮的引领下慢慢推动着社会的前进,在政治演变的过程中,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文化的进步,新旧文化得蜕变中又隐藏着传承,老辈人留下的仁义足以经受百年考验。
沧笙踏歌。民国的故事多传奇,魅力与凄婉,却自有一片繁华,亦有繁华后的悲凉,光鲜与黑暗,浮华与沉重,两相交织。最是这民国的故事让人动情,在动荡不安的时代格调下,大家族的繁华光鲜,小人物的个体悲凉,都深深印着时代的烙印。虽然时局动荡不安,虽有社会忧患,但一代代沉淀记录下的却是人之情深义重,爱之温柔醉人。正如这书所写,社会的主调难免悲凉,列强欺压,艰苦抗日,但作者却着墨去刻画时代里的人们如何经营生活,如何坚守品性格调,他们有信有义,有良知有热血。可这时代的基调下故事的最后纵然留有一线温柔的生机,却也能让人品味到这生机的结局,带有了一抹凄凉与惆怅。
文中贯穿始末的纸鸢,是载着浓烈父爱的虎头鸢,也是文笙与仁桢结缘的鸢,又是战场上传递生死存亡信号的鸢,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放着不同的纸鸢,却载着满满的情义,鸢小情浓,让人感叹。
文笙说,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终是有条线牵着。有了这条线,便知道怎样回来。人如纸鸢,在风雨中漂泊,社会洪流的裹挟,浮浮沉沉,跌跌撞撞,可无论怎么飘零,这线没断,就是人生没断,线引人生,人生随线,牵引的线绳脆弱漂浮但却撑持着人生的方向的力量。
仁桢说,那天在“容声”,你遥遥望过来。看眼睛,我知道你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文笙说,活着,便无谓再想旁的事了。生死之外无大事。终于过了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却又开始惶惑人生的意义,或许终其一生依旧困惑,你在寻找什么,渴望什么,为了什么?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友,不单单独行于这世上罢!
故人不再,青山未老,往事随风。也许,有人记得,但那些记得我曾经来过的人也终将死去, 带着他们的记忆埋入潮湿的泥土, 冬去春来, 这片土地会有新的生命生根发芽, 等待有人告诉他, 这里,曾经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