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菩提
伫立喧嚣的街头
锁眉凝望
这娑婆苍凉的人世间
于我的心头泛起心酸的涟漪
敛不了的孤寂
抹不去的疼痛
这心酸就这样生生的就扯着我的心脏
---------(丁酉年农历润六月二十六)
火车到达了济南东站,隔间里夜哭的孩子终于止住了啼哭。此刻我听得见他咿咿呀呀与父母聊天的声音,偶尔的传来咯咯的笑声。孩子的世界真是简单,啼哭与欢笑的转换是那么轻而易举。只是,可怜了她那年轻的父母,这彻夜不歇的托举和哄逗。已是凌晨三点,而我却辗转难眠。或许是因为火车太过颠簸摇晃吧,又或许是这孩子的夜哭令我意乱痴吧。其实真正难眠的原因也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清瘦黝黑的身影和那层叠杂乱的堆放在垃圾桶旁边大大小小的白盒子,频频浮现在我的眼前。于我的内心充蚀着巨大的悔恨,面对着失落的人世间,如何能让我睡的安然。
按着提前做好的计划,于今日我将搭乘由北京开往青岛的火车赶往蓬莱,了我自己长久以来对蓬莱不知所因的惦念。很多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明明就无所牵连,却又偏偏深情地惦念。此情正如汤显祖《牡丹亭》中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因由难言不可名状,或许正如佛家所言,因起前世,果在来生吧。前世的我可能曾逗留在蓬莱这方土地上,于此可能埋藏了我此生追而难明的前尘旧事。原本我以为蓬莱之旅于我定是一场欢喜之行。毕竟这是我长久以来积而成怨的地方,如今要了这夙愿欣喜自是可想。然而前行之夜那个清瘦黝黑的身影却于我的内心烙上了经久难逝的失落。
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我预定了夜晚的火车,算计好了将赶路的时间留在晚上,白天便可以随着性情自由支配。因单位与车站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因此下班后我并未着急赶往火车站,而是在办公室将近来三个月恍如梦幻的生活整理成一篇流水日记,并发表在头条上。虽算不上一篇合格的文章,但是第一次脱离了纸和笔,仅仅凭借着脑袋驾驭这手指敲出来的流水日记。说实话我个人对于这篇毫无底稿的流水日记还是很满意的。匆匆结尾后我便背起行囊赶往火车站。
到达车站时间尚早,我便在广场周边四处晃荡,耳朵里听着“陆小曼的传奇人生”漫无所事的在广场上踱来踱去。踱步之中一个清瘦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黝黑的肌肤,破旧而沾满尘垢的双肩包,一顶水泥色的灰帽子,紫红色的球服着于他黑色的肌肤上更显得土苍苍。我见他的第一眼,他一手举着盛有盒饭的白盘子,一手拿着筷子,速度极快的往嘴里扒着饭菜。当时我并未多想,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着实于我的内心沉入了一块心酸的巨石。如此的沉重就那么不偏不倚的砸向了我的心脏。他将手里的餐盒扔进了垃圾桶里,弓身便开始翻拨地上那堆被人丢弃的餐盒。很快的他便找到了装有别人残剩饭菜的盒子。起身如他之前一般,一首举着餐盒,一手快速的往嘴里扒饭菜。很快的这盒残剩的饭菜便被他吃光了。又如之前躬身翻找,在他翻找时因为挥手的动作过大,筷子似有蹭着了身后一名过路青年男子的裤子,男子回头看了看这弓着身子清瘦黝黑的青年,然后又极度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裤子,在拍裤子的同时嘴里还说着什么。然而呆立远处的我并未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和他脸上肌肉抽动的姿态,我断然清楚他口中所言必然不是什么中听之话。然而这个弓身翻找的青年却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恍若这世间只有他与这些残剩饭菜的盒子。很快的他又找到一盒饭菜,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将残食扒进口中,右边的脸颊还不时的隆起一个鸡蛋大小疙瘩。然而却并看不清他咀嚼的过程,那鸡蛋大小的疙瘩就那样一隆一平的在他脸上交替变化着。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吃完了三盒残剩的饭菜,从头至尾他的目光都没有看过别处,仿佛他手中端拿着的是人间饕餮。
呆站在远处我难以言述我当时的心情。我不清楚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刻我只想带他去吃一碗热乎的汤饭,哪怕是在这燥热的秋日里。于是在他转身向前走的同时我便跟上了他,然而我却也不敢跟的太近,太明目张胆。就在跟着他的短短几分钟里我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如果他本就是以此为生呢?会不会反过来鄙视我泛滥无度的同情心,而给我一拳呢?诚然我的内心还是有所害怕的,毕竟我孤身一人,还是女子。要不要直接给他钱?要给钱给多少合适呢?一百,二百?如果他只是暂时身遭不幸的倔强之人呢,给钱会不会伤害到他的尊严?就在我还在纠结时,一个恍惚前方开过来两辆车,拥挤的丁字拐角处,他与我躲向了不同的方向。生怕跟丢了他,我挤向人群,无奈却无法向前,本就狭窄的拐角,突然横出两辆车,路边的行人就只能站在原地。第一辆车通过时,我伸长了脖子望向对面,好在他还在。然而等第二辆车通过后,却已不见他的身影。两辆车背着我驶向远方,我站在路口的中间望向左右两边的人群,却怎么也寻不见他的身影。跟丢这个清瘦的青年,我的内心除了心酸又镀上了刀刮不去的悔恨。在想什么?犹豫不决的呆在那里多久了?如果不犹豫在他弓身翻拨的时间里也能为他买一份热乎的饭菜,旁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个肯德基的西方老头还亮着灯,招揽着四方的本土吃客。而我却思前想后,到最后连一瓶水都没能给他。
此刻,在火车的颠簸之下,我实难安眠。想着他吃残食的模样,再想想平日里我们所倒掉的饭菜,心酸与悔恨交织,让我在这苍凉的尘世里落寞。我们弃之为糟糠的米粮蔬叶,与他而言便是人间饕餮。
心有悲悯,满眼便是苍凉。愿这世间人都能有一处避风躲雨的苦居处,哪怕只是一间蓬草陋屋。愿这世间人都能有一口温热的饭菜,哪怕只是一碗清汤,一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