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门门
窗外的风轻吻着弱柳，梳顺了修长发丝，梳开了稚嫩的幼芽。点点绿意，些许生机。
-01-
这是我意识丧失前，对这个世界，仅存的美好记忆。
一声“吱......”，划破了宁静的清晨，伴随着轮胎的焦糊味，我飞出了五六米远。
滚烫带着些许腥味的液体，滑落到我的脸上，紧接着流到了嘴角。只觉头很闷，很重，我犯困了，慢慢闭上了眼。
我仿佛看到了，两个身影。他俩踏着轻快的脚步，缓缓的向我走来。高尖的筒帽，锋利的眉角，深凹的眼眶，细长的红舌，我的内心已然知晓，黑白无常来摄我的魂魄了。
这二者的身形，如此熟悉，却不得而知其真面容。
他们一手提溜着我，拖着，向那条幽暗的道路，不由分说的走着。我想着挣扎，呼喊。但是，此时的我，就像一面团，任由摆弄，毫无缚鸡之力。嗓子被封印一般，无了音响。
这是我的劫难，也许，是我的命数。
一阵剧痛，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我艰难的将眼睛挣了一条缝，那俩只鬼影消失了。周围围满了人，纷纷攘攘，声音嘈杂。
我能感觉到，我被搬动了，好像被放到了一辆车中，车很大，大到可以装下我的后半生。
撕裂感、破碎感的疼痛，让我的身体极度抽搐着，呼吸的气息，十分沉重。就像被扼住了咽喉，再过几秒，就要死去了。
那俩只鬼影又出现了，依旧拖着我，走在幽暗的道路中，道路平坦。周无杂草，几步远，布满白雾，置身其中，虚无缥缈，好不冷清。
突然一阵狂风袭卷而来，风之大，未同相与。莫名的惊恐和欣喜，涌上心头，定睛一看，黑白无常被吹的无影无踪。
-02-
剧痛再一次袭来，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我的鼻子上戴着什么东西，只觉得气息顺畅了许多。一只针剂的影子，晃动了我的眼睛。手臂，似乎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股冰凉似雪的液体，钻进了我的血管，让我的疼痛减缓了许多。
我努力的喘息。我渴望，能够享受春的绿意。我渴望，延续生命的光彩。我渴望，度过余下的后半生。
疼痛感渐渐削减了，我的身体，慢慢的变得很轻，很轻。轻的，似乎没有了生命的重量。一阵风，就能将我拂起。
黑白无常又如约的复现，依旧拖着我，朝着那生死门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了幽暗结界。一旁尽是白骨，一群恶食的黑狗，在白骨堆旁寻食着，发出嘶嘶的吼叫声。恶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消散。一片凄凉、荒芜和惊悚的画面。
我直感到，后背汗毛立起，一股寒风从底端，沿着脊梁骨，直奔我的脖颈。一个寒战，不禁令我瑟瑟发抖。
我只觉得，这幽冥结界无穷之大，行走了极久，却依旧没能走完，望不到尽头。
“把你的眼睛闭上，不然被这幽冥恶狗叼走，你就万世不得超生了喽”，讥笑般的话语，从黑无常的口中，迸发而出。轻快的脚步，变得更加灵动了。
怪嘞，这黑无常的声线，像极了我的兄弟——黑子。
白无常倒是依旧一言不发，步伐依旧如初。
我在记忆中搜索，白无常的身影，是如此的相识，却不得辨出。呜呼，着实是一份遗憾。
-03-
剧痛和窒息感再一次来袭，我的心口，剧烈的震动着，感觉下一刻，我的血液就要喷射而出。
“孟鑫，孟鑫”，我隐约之间，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音色是如此清脆，又如此的相熟。我努力的撑开了眼皮，从一条细缝中，看到一女子，似乎是青柠。
是的，她是青柠，我的未婚妻。
“放松，别紧张。安心，你没事的。”我清晰的听到，青柠平静的言语。她的话有如镇定剂一般，我的内心，平静了稍许。紧迫感和死亡气息淡了蛮多，扎心的剧痛，又一次的卷土重来。估计只有这疼痛，才能让我感受到，我还活着。
我的头很晕，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身体就如同，被放置在一个巨大的风洞口，强大的吸力，将要把我吞噬。
“一针五十毫升强心针，快。”急促的声音，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发出。
“血压50、20，心跳25”，伴随着护士的实时报告，我的灵魂和身体又一次的脱离。眨眼之间，我又回到了幽冥结界，依旧被拖着，走向生死门。
他们的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大概是到了生死门了。
“阿白，你为何停了脚步？前面几丈远，就出了幽冥结界，到达生死门。”
“黑子，你当真要把孟鑫置于死地？”
“黑子......”，这难道不是青柠的声音?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这是阎王的生死簿上划定的，不容你我左右。”黑无常，扶了扶巨长的舌头。
“孟鑫的车祸，你心里最清楚，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白无常的语气似寒冰利刃，质问的黑无常哑口无言。
-04-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我的车祸与黑无常有和关联，黑子和青柠，怎么是黑白无常的模样？
忖度许久，我回想，在被车撞飞的那一刻。余光中，我真切的看到，车内居然是黑子，他的脸上，显露出得意而又满足的笑容。
我不敢相信，但是我又不得不信。
黑白无常，僵持了良久。怒气滚滚，雾气消散，转而杀气逼来，黑无常退了几步，占了下风。
“既然如此，那随你，不过，后果自负。”随后，化作一缕黑烟，升腾殆尽。
空留几声大笑，在反复回荡。
白无常，随手一挥，雾气又弥漫上来，缓缓转身，她的脸上蒙着一片白纱，隐约之间，轮廓可见。
我确信，她是青柠。
她，轻轻地，捋了下鬓发，从耳后，将面纱取下，泪痕清晰可见。
眼睛之中，空明澄澈，似水非水。
我的额前，一阵温热，肌肤的细腻，柔情慢慢渗透，热度缓缓传递，这一吻，似是永别。
“珍重！”
白无常（青柠）由脚向头部扩散，化作一袭白烟，消逝在白雾中。
我呆呆的立在幽冥路中，一旁的幽冥恶狗，大步流星的向我走来。
有三只。
不，五只。
不，是一群。
我疯狂的奔跑，脚就如陷入沼泽，不能动弹。
它们逼近了，獠牙，血口，已整装待发，急不可待。
-05-
“啊......”，我发出死亡的呐喊。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周围的幽冥恶狗，曝尸残骨，幽冥结界，生死门城等，全都不见踪影。
“醒了，醒了。小孟醒了，快看。”一旁的二婶，喜极而泣，欢声高呼。
“你个小兔崽子，车祸后，昏睡了一个月，吓死我了。”说完，眼泪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哭的像个小孩子。
我通体自查一番，未发现有何异样，完好如初。
“二婶，我没事的。你放心。”
“青柠呢，我怎么没看到她的身影？”
“青柠呀，她，她......，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不提也了（liao）。她和黑子结婚了。你车祸的当天晚上，他俩就成亲了。”二婶支吾了半天，才最后说出了所以然来，腮帮子气的鼓鼓的。
“黑子？不是他撞的我吗？怎么会。”
说来也奇怪，警察调取了监控路口的录像，发现当时车祸肇事方，司机位置无人。车内，也没有人。
虽然警方也怀疑过黑子和青柠，但并没有找出什么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了。
二婶叹了一口气，显得极为失落。
唉，濒临死亡边缘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让人家空守一生呢。谈何来的指责批判呢。选择是自由，也许更是重生。
罢了，随她去吧。
觉得心口的上衣口袋，有些压迫，应该有什么东西。我从中，拿出一尺白绢，上面是青柠的字体。
“孟鑫，请相信，你是我的一生。我擅自改命，只能以身换命，别无他所。以后不在相见，余生珍重。落笔，青柠。”
我呆滞的望向窗外，桃花红了，叶子绿了，而我心爱的人，却已再回不来了。
“小孟，你干嘛去呀？别乱跑，医生说要静养。”
“我去寻青柠，我的，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