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王增霖求了明镜,救王成栋。
明镜爽然相助,方式不是去赊予一个月的工资,而给了王先生一笔更多的钱,算答谢他的教导。
王增霖赎出王成栋,想登门拜谢明家人善,却又想着不能让董事长知道明镜跑进公司。
……
城隍庙一家中大的茶楼,王增霖拉着王成栋坐在一间不大的包间里,他觉得自己可以挤在门口的一桌和一大堂几十号人吵杂的环境,可明镜呢?她是明家的小姐,有钱人家的孩子都金贵着呢!
“成栋,待会儿好好谢谢人家,别老板着脸,得感谢她呀!不然你还呆在捕房里,若学校不放过,只怕退你的学,到时……”
“王叔。”
明镜刚刚下课,还是一身学生装,其实她认为没必要有这么一趟。
王成栋一身灰青色的中山装,尽管他不喜欢这种衣服,但人生的白,一双桃花眼,加之,看来确实文文秀秀,干净利落。对,干净,这是他留给明镜的第一印象。
王成栋看了眼明镜,淡漠的神情怔了怔。
“小姐,您能赏脸来,耽误您时间了。这是犬子,也是知道您出手搭救,想谢谢你。”
王增霖和颜悦色地自顾自讲着,明镜也就着听,而王成栋不以为然。
王增霖口中声称想感谢明镜的人和应该被人感谢的人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时间不长,王成栋一直看着窗外,明镜颔首少言少语。
最后道别,王成栋留给明镜的印象极符合这年纪女孩儿的奇想,这人会不会是个哑巴?
明镜留给王成栋的印象呢,这个女孩儿好像不似那些上海滩的吸血鬼,如若不然或是她隐藏得深,或是尚未踏入。
[4]
姚文教路的余村园,因梁启超等为纪念蔡锷,筹款买来立社,种树,以松树作为社树,建了“松社”。
社楼一副蔡锷戎装像高挂楼上,激励着年轻人,楼里的图书馆有早前梁启超从欧洲考察带回来的一万多册书,而且这里是供看书不用花钱的,此举算成全了不少人。
王成栋是松社的常客,他偷空就来,若是刚下课,就和学长宁哲一起。要是能有幸碰到梁启超,便兴奋地与他聊革命,聊变法……怕耽误先生时间,有时短短几句王成栋同样因此深受影响,热血澎湃。
他逐渐意识到,宁哲可能是个革命党人。
因为,宁哲会激动地和他讨论三民主义,说自己多么多么想参与其中,建设民国,三民对于新中华是如何重要……
……
明镜第二次来松社,第一次是为了一本家里书房没有的法文书,作者不怎么有名,她找遍大半个上海,几乎要放弃了,同学告诉她松社应该有。
这次,她来还那本书。
“诶,姑娘,你手里的书。”
背后有人叫她,伸了手拉了她的手肘,明镜转过身,对方是个穿白长衫的男青年,与自己年纪相当,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书。
“你要这本书,给,我本就是来还的。”
明镜把书双手递给男青年,等他抬头,她才看清对方的脸。
“王先生啊!”
“……嗯,”王成栋猛地抬头,脖子甚至发出了“咯”的一声,骨骼的不适不禁使他皱了眉头。她,她是叫明镜吧?
“佷少有人知道这本书,更很少有人会看这本书,要说看过这本书的人更加少了,没想到王先生你会得看呀!”
“啊,喔,”他有些手足无措,“是,找这本书挺费劲的,上次来说是刚被借走,这趟倒巧了,明……明小姐。”
他差点直接叫她明镜了,此时竟紧张到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对,对不起!”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明镜诧异,又见他和自己说话时时顺时不利索,想起那天在城隍庙自己看他是个哑巴,现在真觉得好笑,“王先生是怎么了?”
“我,我是指我那天的态度。谢谢你肯帮我们,你是个好人,而我主要看不惯那些吸血鬼,一概而论了,其实你和他们不同。”
“吸血鬼?”明镜知道这是西方传说中的怪物,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越听不懂了,“吸人血的怪物,你怎么把这鬼东西和人比一块儿啊?”
“对啊,那些上海滩的有钱人,当官的不就是吸人血吗?就在这大上海的条条马路边,寒冬腊月死的人不是更多,还不让我们去闹。”
王成栋眉眼间展露的,是明镜从未在旁人那里见过的。
“你是这样被抓进去的吧!”
她不避讳,不过也是太过直接,搞得王成栋不好接她的话,杵在书架和墙的角落,直愣愣地看着她,自己尴尬。
相对沉默,缓和了气氛,王成栋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书离开,只是明镜朝着他的背影,称呼他“成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