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时代,我有颗红五角星,她给我赢得了很多的荣耀和羡慕,至今还像一方红红的印,深深地印在心头。
说起这颗红五角星,还得从一部电影说起。少年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乡村,看场电影就像过大年一样。听说公社电影站来了一部新片子,叫作《闪闪的红星》,这对正值少年的我们,真是天大的喜讯。我们几个称为电影迷的小子,那几天一放学就跑到三里开外小岗杨大队的大路口,去公社接电影站的放映车。所谓的放映车其实是个架子车改装的,车厢前面有个箱子,后面一个箱子,前面箱子装放映机,后面箱子放汽油发电机,中间一格放电影片子和电线。我们就小岗杨村头上,像憨狗等羊蛋一样地等,生怕别的村先把放电影的人接走了。终于有一天,看到了放电影的车子从老远处过来,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放映员拉的放映车,狂癫般地拉着向村里的跑,放映员在后面喊:跑慢点,别把车子给他妈的给我拉翻了!
《闪闪的红星》这部电影,当时是我看过的最激动、印象最深的电影,少年潘冬子的小英雄形象深深地感动了我,当冬子妈妈举起右手在党旗下宣誓入党,我也像冬子一样真诚;为掩护乡亲转移,冬子妈被还乡团胡汉三活活烧死时,我同他一样流下了眼泪。印像特别深的是影片最后,潘冬子当上红军,头戴八角帽,光荣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八角帽上那颗红星格外的鲜亮。我当时心想:我要是有颗红五星该多美气啊!于是,我用红纸折五角星,大大小小剪了好多样式,把最好看的粘到帽子上,然而这些纸五星稍经过风刮雨淋,就不成形状,我做梦都想有颗真正的解放军的红五星。
恰好这时,村里的一个魏叔,从部队刚复员业回来,穿一身帅气的绿军衣。他当我的数学(算术)老师,我想他肯定有五角星。但如何张嘴给他索要,着实让我动了一番脑筋。本来我不喜欢算术,为了这颗红五星,我假装很喜欢学习,只要他一上课,我就特别认真的听,希望取得他的睛睐,有套近乎的机会。有次他上课在黑板上写了一道很难的“文字题”,条件是变化着的时间和速度,要求计算出总路程。这个我可能会作,我把手高高举起,魏老师一看我怪积极,点名我上去作。我做完之后,心里很得意,这道难题让我做对了,就可以有理由向他要五角星了!谁知道我太得瑟了,大意失荆州,在答案后面缀单位名称,竟然写下“公斤”二字!魏老师看后大笑道:“你这家伙,去家里是多远,你是按公斤论的?”这可丢大人了,引起全班哄堂大笑,我闹了一个大红脸,羞的趴到课桌上一堂课没敢抬起头来,羞死也不要紧,更重要的是我咋张口要红五角星?
我这人一根筋,一辈子从不肯腆着脸求人,自称万事不求人。可是为了那个红五星,放学的路上总是跟着魏老师的屁股后面走,魏老师大概看出我有心事,有一天问我:小家伙,有事么?我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五角星?他迟疑了一下,抬头望一下天空,微微地笑了一下,说:我找一下。他没有拒绝我,但也没明确地答应我,他好像在我面前吹了巨大的肥皂泡,让我小心翼翼地看,稍有闪失,这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可能会无影无踪。我急切地等他兑现"找一找”的承诺,希望他找着那颗红五角星。从此以后我每天上学特意绕远道在他必经之路等他,就是让他看见我的微笑、我的迫切的眼光。可魏老师好像是忘掉这件事,我又不敢问,生怕问出一句"没找着"的结果,生怕那美丽的肥皂泡在眼前无情地爆炸,此时心里像小猫爪子抓脚板一样,那滋味真的说不出来。
又是一个上学路上,魏老师从我面前无视走过,我心里又沉了一下,今天又瞎了。可他走过好远,又突然折过来,走到我的身边,从兜里摸了一下,低下头,伸手递给我一个白白小方袋,嘿嘿地笑一笑,说:“你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刻,我现在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遍遍在心里说:终于得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颗红五星。
递到我手里那个小小的白方袋,是绵纸做的,软软的,从未见过这样柔软洁净的纸,像现在的哈哒颜色。我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倒出来那颗崭新的红五角星,颜色像血一样的红,阳光一样的闪亮,中间微微凸起,线条格外的美,和电影里看到的解放军戴的一模一样,这样一个我心中最美的东西,突然来到我面前,怎么不让我心喜若狂?我突然向上蹦了一下。
我清楚地记得,这是一个秋天的早晨,红红的阳光照在我脸上很温暖,在我生命中,这天的太阳是最红的一天。
有了这颗红五星,我就央求在县城工作的爸爸给我买顶潘冬子戴的帽子,又盼了两个星期,爸爸果真又给我买回了一顶灰色的八角帽。当我把这颗红五星别到八角帽上走进学校的时候,引来了全校的目光,这是多么的光彩夺目,多么的荣耀!戴上了它,我就是潘冬子,就是红军、就是解放军、就是革命的战士,现在的轻年人永远也不能体会,在那个年代里,这是崇高的荣誉。
然而,这颗在我心里比什都主贵的五角星,却在一个晚上的玩“捉特务”游戏中给弄丢了,当我发现八角帽上的红星不见了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真的想哭。不行,我无论如何得找回来!我想起连环画《鸡毛信》中的海娃,他不是把丢掉的鸡毛信又找回来了么?我凭着记忆沿着昨晚上跑的路线慢慢地走,向瞅地猫一样细细寻,在打麦场、在老荒沟、在老坟地,凡是昨晚上走到的地方都细细找了,哪怕一片荒草下面都拔拉一遍。正当我几乎绝望时,突然在一根大柿树根下面,看到了那颗丢去了8个小时红五星,我一下子扑到地上,终于找到你啦!眼前的红五星上面结了一层白白的霜,我轻轻捡起她,把凉凉的五角星攥在温暖的手心,那惊喜就像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这颗红五星在我的头顶戴了好几年,一直上了高中,才把他珍藏起来。后来,随着几次的搬家,不知遗忘在哪个角落,但这颗红星永远地烙在我的印记里,让我不能忘怀。也可能对红星的一往深情,我高考填报志愿时,第一志愿是军校,第二志愿是军校,第三志愿还是军校。军校没有录取,却把我录取到了警校,头上同样戴着闪耀的囯徽!
警校毕业后,因工作需要我从警营调到地方工作近二十年。当42岁人生再次让我选择工作岗位时,我又毫无犹豫地从地方选择了警营。古人讲: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追求心中的红星,这大概就是我的初心,少年时代的那颗红五星一直萦绕在我的梦中,印在我的心里,溶在我的血液里,无论栉风沐雨、或是荜路蓝缕都永不会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