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职业的关系我们常年漂泊在海面上,视野之内除了大海就是蓝天,我们对于陆地的渴望尤为强烈,这就好比长途货运司机对于服务区的钟爱。
经过了一整晚的奔波现在我们终于登上了一座岛礁,兄弟们身心俱疲,迫切地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为了确保安全,按照惯例我们必须要把整座岛礁巡视一番。
五魁首驾驶着越野车在岛礁上慢慢行驶着,大家左右张望,时刻保持警惕,随着汽车的行进这座岛礁的容貌一点一点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里属于热带地区,岛上生长着数量众多的热带树木,它们高大挺拔,直冲云霄,树干上挂满了一瀑瀑浓密的苔藓,壮观极了。树叶遮天蔽日,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斑驳的光投射下来,地面上那些绿色的杂草和青翠的苔藓此时显得更加光鲜明亮了。一些低矮的灌木林散布其间,东一堆西一堆,浓密得像是一个个草垛。在这样的地方行车并不容易,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间。
就在汽车行进的过程中八爪鱼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这是他的习惯,他在绘制这座岛礁的地图,这对于我们来说非常有必要。
根据地图显示这是一座椭圆形的岛礁,南北长七八公里左右,东西宽约四五公里,地势由南向北逐渐升高,最高处高达四五十米。岛礁的北边是一处如同利斧劈开的悬崖峭壁,汹涌的潮水不断拍打着岩石,发出震耳发聩的巨大声响,让人心惊肉跳。岛礁的东边和南边有一大片银白色的沙滩,沙滩上长着很多椰子树,这里阳光旖旎,自然风光秀美,绝不亚于巴厘岛。沙滩周围栖息着各种海鸟,个头有大有小,它们貌似并不怕人,看见汽车驶近它们只是“嘎嘎嘎”发出各种叫声。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才把这座岛礁转了个遍,在这里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家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在这座海岛上除了有海鸟还有野生的兔子,这让我们兴奋不已。
在掌握了这座岛礁的情况后,五魁首将越野车停靠在沙滩附近的丛林里,他拍着方向盘,强打着精神,嘴里发着牢骚:“哥几个,要不然我们歇一会儿吧,我特么又困又饿了!再开下去说不定就翻车了!”
八爪鱼和二狗子有气无力地应和着,他们俩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的确,从昨晚到现在大家一刻都没有休息,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此时阳光在我们头顶暖暖的照着,海浪冲击沙滩的声音从海边一阵阵传来,像是催眠曲,困意和疲乏接踵而来,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三德子跳下车,从后备箱里取来一些事物,大家胡吃海塞了一顿,然后在车上横七竖八地睡了起来。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大家相继醒来,八爪鱼揉着红肿的眼睛问我:“大哥,时间还这么早,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我伸了伸腿,回答:“下车,出去活动活动,顺便为晚餐做一下准备。”
二狗子晃了晃粗壮的身体,“就是就是,这个破车真特么小,我的腿蜷得难受,再这么窝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废了,大/爷/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坐在副驾驶上,那里最宽敞,你看看我们坐在后排的几个,都挤成了孙子了!”说着,三德子跳下了车,站在草地上压了压腿,扯了扯腰。
大家先后下了车,围在汽车周围,或抽烟,或慢悠悠地舒展筋骨。
这里地势并不高,视野却开阔得很,眼前是一望无边的大海,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几块洁白的云朵像是嵌在天空中一般,一动也不动,这个时间太阳已经移到了天空的西南角,阳光并不刺眼,慵懒地照在海平面上,使得蔚蓝的海水平添出了许多色彩。海风携带着大海特殊的腥味吹了过来,我的身体感受到了难得的舒爽。
“大哥,你说准备晚餐,准备啥?”二狗子吸了一口烟,乜着眼问我。
“兄弟们马上就要分别了,按理说我们应该找个豪华酒店摆上一桌,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将就一下了,可是将就归将就,我们总要吃顿好的吧,车上那些食物就算了吧,我们一年到头的吃,早就吃腻了,不如我们在这里就地取材,一起来筹备这顿晚餐。”分手在即,仪式感总要有的,我又一次提起了那个伤心的话题。
他们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脸上浮现出各种表情。
三德子接过话茬,笑嘻嘻地说:“大哥,你说的对,兄弟们在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下子我们发财了,总算熬到了头,这顿散伙饭一定要好好好准备,你说,都要准备啥,我们都听你的!”
我瞄了一眼八爪鱼,这个多愁善感的家伙眼里噙着泪,貌似又要哭了。五魁首和二狗子愤怒地看着三德子,二狗子把拳头攥得嘎嘣响,很快又无奈地松开了。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南边,根据八爪鱼绘制的地图,这里以及岛礁的东边有一大片沙滩,三德子的任务是在这片海域打海鸟,越多越好。”三德子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我们是在西海岸登陆,那里有一大片礁石,在那里钓鱼虾再好不过了,二狗子和五魁首你们两个把车开过去,多钓一些鱼虾过来。”他们俩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刚才我们在岛礁上发现了不少兔子,我和八爪鱼想办法打几只兔子回来,这样我们的晚餐就很丰盛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全活了,到时我们在这里点上篝火,今晚我们吃烧烤!”听了我的话大家来了兴致,刚才的伤感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大家掌握好时间,无论有没有收获,晚上六点我们在这里准时集合,大家分头行动吧。”最后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及时发射信号弹!”
随后我们三拨人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发。
五点半的时候我和八爪鱼首先回到了这里。我们收获颇丰,我们在山林里猎捕到了三只肥兔子,我们扔下兔子,紧接着开始收集烧柴,这时三德子也回来了,他的枪杆上挑着六七只肥硕的海鸟,在夕阳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就像一个打靶归来的英雄。
没过多久五魁首和二狗子也回来了,他们从汽车搬下来了自己的战利品——三只大龙虾、四条石斑鱼以及两条大海鳗。这座岛礁是一个宝地,我们最后的聚餐安排在这里真的很明智。
七点钟左右天色暗了下来。我们准备停当,生起了两堆篝火,随后将食物在篝火旁边依次摆开,很快空气中就飘荡着烤肉特有的香味。
二狗子笑眯眯地走到汽车旁边,从后备箱里搬下来两箱慕尼黑啤酒以及几瓶墨西哥龙舌兰酒,这些都是昨天晚上的战利品。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吃肉,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当月亮升到我们头顶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醉了,五魁首手里攥着酒瓶,舌头打着卷,瓮声瓮气地问道:“大哥,明天…明天兄弟们就要散伙了,那些金条…那些金条我们怎么分……”
那晚我酒喝的也不少,可是脑袋还是很清醒的,我回答:“按照老规矩来,钱是大家一起赚来的,理应按人头分成,这五箱金条我们一人一箱!”说完这句话,我环视了一圈,他们此时都很满意,各自吃吃喝喝,都不说话了。
我接着说:“这些金条目标太大了,为了稳妥起见,明天一早我们把船开到马来西亚,通过那里的黑市把金条换成现金,然后打到你们各自的账户上,你们如果不放心大家可以一起去。”我再次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
“好好好,就这样办,亲兄弟明算账,大哥的做法我赞同!”三德子笑得更灿烂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因为分配不均引发的血案比比皆是,我深知其中的利害,在这个档口重要的是让每个人心安。很明显,我的这些话使得现场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大家借着酒劲畅所欲言,各自聊起了将来的打算。
八爪鱼晃着东倒西歪的身子站了起来,说道:“我是家里的老大,我爸从小到大就看不上我,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说我是废物,他如果不是这样子对我,我可能还不会破罐子破摔,或许我早就有出息了,又怎么可能当起了海盗?特么的!你们都是知道我的,以我的脑子考上大学不是问题吧?”他明显是喝多了,说话开始毫无顾忌,“我要带着这些钱回到我们县城,买别墅、买豪车、开公司,让公司上市!我还要把我们家的祖坟修一修,我要让我爸看一看,他的这个儿子不是废物,而是个天才!”说完他蹲到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五魁首撕下来一块肉,嘴巴不紧不慢地嚼着,说:“老八的梦想挺远大,是个孝子,让人佩服啊!我可不敢回老家了,我从十五岁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家里打过,我要是这么冷不丁回去,还不被我们家那些穷亲戚吃了啊?!我们老家那个穷山僻壤怎么能容得下我这只大凤凰?哈哈哈!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到香港去,我认识那里一个做玉石珠宝生意的老板,这几年我们在东南亚活动,我对当地珠宝行当的那些事了如指掌,我要和那个老板合伙做生意,这个生意做下来只赚不赔!”他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油乎乎的脸上神采飞扬。
二狗子接过话茬,不屑地说:“你看看你们,让我说你们点什么好?你们不会享受啊!不懂生活啊!”他用手指点着八爪鱼和五魁首,“跟哥学学,有了钱要干什么?要吃喝玩乐!要享受生活!回国?你们脑子坏了吧,我们早就被警察通缉了,谁要是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在国外多好啊,潇洒快活,谁也不知道你的底细!说实在的,海盗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这真是拿命换钱啊,要不是我有这么一副好身板,说不定早就死翘翘了,你们看看,我身上的窟窿眼……”说着,他撩起了T恤衫,白胖的肚皮和宽厚的胸膛上出现了三个黑洞洞的硕大的枪眼,他继续胡乱地东拉西扯:“我能活着就是万幸,是老天爷照顾我,大/爷/的,人活着就是要潇洒,我要到南美洲去,去委内瑞拉,那里多得是美女,好多世界小姐都是委内瑞拉人,那些娘们儿真特么的够劲,骚!我要娶个委内瑞拉美女做老婆,不!我要娶一群美女做老婆,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美!哈哈哈!”
三德子在一旁适时地拍着马屁,“二哥的想法最实际,没钱的时候没有办法,有了钱就要享受,二哥勇猛过人,走到哪里都是一条好汉,我以后要跟着你混,二哥,到时你可要拉兄弟一把呀!”
二狗子把头瞥向一边,不理睬他。三德子碰了一鼻子灰,眼珠子转来转去,他抬起头望着我,笑嘻嘻地问:“大哥,你说说,你说说你将来的打算!”
哥几个随声附和着,七嘴八舌地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笑了笑,如实的说:“说实在的,我们这些人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既然漂泊到了国外,想回去是不可能了,等这件事情办好后我想到北欧去,丹麦或是瑞典都行,我要在那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然后我要写一本小说,就写我们海盗的故事,我一直有一个文学梦……”
没等我说完兄弟们笑得人仰马翻,他们争先恐后地叫嚷着:“大哥,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
“大哥,说得好,我支持你,你一定要写,你要把我写得高大威猛,最好写成大英雄!”
“大哥,你肚子里那二两墨水谁不知道啊,亏你想的出来,哈哈哈!”
……
兄弟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吃吃喝喝,有说有笑,不觉间已经到了半夜。此时海风更劲了,醉意一阵阵袭来,我们先后钻进了帐篷,沉沉的睡下了。
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一阵嘈杂声,是五魁首,他一边叫嚷着一边推搡着我的帐篷,大喊:“兄弟们,快起来啊!二狗子不见了,他是不是跑了?大哥、三德子、八爪鱼,你们在不在啊?卧槽,这小子不会把船开走了吧?那些金条都在船上啊,卧槽,你们赶紧起来啊,这可怎么办?”
昨天晚上五魁首和二狗子睡在一个帐篷里,我和三德子、八爪鱼挤在另外一个帐篷里,听到五魁首的呼喊我们一骨碌爬了起来,蓬头垢面地钻出了帐篷,三德子急切地问:“怎么回事?二狗子跑了?”
五魁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带着哭腔说道:“不见了!不见了!他不见了!二哥昨天夜里爬出了帐篷,我以为他跑出去撒尿,我就没有管他,谁知道他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会不会……”
兄弟们红着眼,搓着手,牙根咬得咯咯直响,各种脏话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可是这个念头马上被我打消了。在兄弟们当中二狗子的忠厚老实是有目共睹的,别看他平实大大咧咧,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他绝对是不会做的。
我沉了沉气,冲着其他人摆了摆手,“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们不要轻易下结论,说不定昨天晚上他喝多了,迷了路,大家分头行动,四处找一找,说不定他就在附近。”
兄弟们马上四散开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到处找人。
没过一会儿,八爪鱼在沙滩上有了发现,他叫嚷着:“兄弟们,快来啊,我发现了二哥的衣服!”我们很快围拢过去。
果然,二狗子的那件T恤衫扔在了沙滩上,T恤衫的周围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那些脚印宽大沉重,这必定是二狗子留下来的。除此以外那里还有一个新鲜的大坑,大坑里积了一湾海水,大坑的附近有明显搏斗的迹象,不少手指抓地的痕迹清晰可见,看上去非常诡异。
兄弟们站在那片沙滩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意。八爪鱼神色慌张,幽幽地说:“二哥他…他不会是被什么水怪抓走了吧……”
他的推断不无道理,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们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实在是太奇怪了,高大魁梧的二狗子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如果他偷偷跑了,那个大坑和那些凌乱的抓痕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大坑离我们不算远,要是它昨天就存在我们不会没有发现。我越想头皮越发麻,心里毛躁躁的,我失神地看了他们一眼,此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脸色蜡白,面有惧色,一种恐怖的气氛在我们中间迅速弥漫开来。
忽然,三德子嗷的一嗓子尖叫起来:“大哥,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大家的思绪被他的呼喊声瞬间打断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我身后的地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沙子中间破土而出,紧接着一只绿油油的手从凸起里探了出来,它迅速抓住了我的脚踝,与此同时,一个人形的绿色长毛怪物从土堆里露出了半个身子,它的长相和二狗子一模一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