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尽管这声唤语曾让张继科挠心的想了千万遍，但他却从未敢想过这人儿能于此刻此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因着马龙这份对自己的无以言表的爱意，张继科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复又轻巧的跳跃起来。他几乎是马龙声音一落便激灵的下了床，三步并一步的将心心念的人圈进了怀里紧紧的揽住，咽口因为过于激动而干涩的抽噎起来。他不曾知道，他其实要比他原先想的还要更爱怀里的这个人。张继科摸着马龙潮湿的眼角一起红了眼，他低下头来将吻落在他的额上，落在他的眉上，继而落在他的颊上。张继科胡乱的亲着马龙，一句话都说不出。想念的时光太长，长的如一把利刃，割磨的两人都因这股难熬的痛苦而倍感压抑。

   由于长期在医院的过，张继科的身上总是隐着一股药味，如今这股熟悉的味道席卷了马龙所能感受的每一寸方圆，充实了他内心的每一丝空隙。马龙心中升起方才醒过来的喜悦，他用手托住了张继科的脸颊，拇指的指尖触摸着这人略有干纹的唇，阖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马龙即便在学生期间也未曾染过一丝的情爱，他生涩的将自己的唇一次次的与张继科相贴继而才张开口让对方的气息闯了进来。在医院时两人受着多重的限制，从未这样逾越过，此刻便算是彻彻底底的打开了束缚。马龙紧紧的搂住了张继科的脖颈感受着这人扫过自己柔软的上颚再缠住自己的舌细细的吸吮，咽不下的津液马龙全用指尖细细的擦了去。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替着各自的主人诉着难掩的思念与爱意。吻已不能满足倾出而来的那股欲望，张继科伸了手想要探进马龙的衣衫里去抚对方的背，马龙惊了一下，松了对方的唇。

    “怎么，”马龙的唇借着洒进来的月光闪着一层水韵，张继科痴痴地去看这一开一阖的嘴唇便又急着要够来亲，马龙连忙用手撑开去接着把话说完，“怎么手上打了石膏？”原是张继科乱了心神，用了骨折的惯用手，固定板的触感哪能跟人肉一样，也难免马龙觉得奇怪。陈玘是不可能告诉马龙这些不叫他顺心的事的，马龙便是第一次知道张继科伤到了筋骨，不禁心疼的将张继科的胳膊圈在了怀里，在那固定板上来来回回的抚了一阵才担忧的抬眼去望张继科，对方便安慰般的又低头亲了他一口。“不疼，我小时候爬树，腿都摔断过。”光不着力的摸着石膏哪能疼，便也算不上张继科说谎话。马龙被张继科的这段光辉历史逗得轻声笑了一下，现在适应了黑暗的视野，便觉得窗外月亮格外的明耀，让他觉着连张继科望向自己的眼都是亮晶晶的。心中便漾起些喜爱，马龙凑上去轻吻了张继科半张的眼眉。张继科被这吻弄的动了情，便想去凑恋人的唇，却被马龙笑着闪开了。虽不是什么好笑的玩闹事，马龙却笑的极开心，犹如夏日被海风吹动的水铃，清脆悦耳。让张继科心里不禁一暖，也跟着侃侃笑起来。

“别笑了，别笑了，先起来吧，你不嫌地上凉，我还嫌。”

   张继科听了才觉出两人现都坐在地上，他赶紧拿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马龙的腿，果然都已经着了寒气而发凉了。张继科便不再闹，扯着马龙站起来拍了拍他皱成一团的裤子，顺便不着痕迹的掐了一把。马龙便哎呀的叫了声，倒也就作罢了。

“不该让你住院，倒让你没了束缚。”

   马龙躺在张继科的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张继科正一心一意的伸着那未遭殃的胳膊帮马龙掖被子，缓了缓才知道马龙在说刚刚自己吃豆腐的那码子事便乐了下，凑着马龙一同躺下。

“这就叫没束缚了？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马龙听了张继科这样说，没回话。他不爱说这些插科打诨的段子，倒不是说他不想说，只是就他这脸皮，还没羞到别人呢，非要自己先臊了。

“别生气，逗你呢。”

    张继科知道马龙面薄，便又放低了声音，字里行间无不带着轻轻的讨好。马龙没说话，只是抬起下颌去啄了下张继科的耳垂，继而将白净的手尖藏进了对方的发间里，慢慢的画起旋来。张继科的头发平时欠打理，总是趾高气扬的炸成一团，但摸过的人便知道，张继科的发丝是细绵而柔软的，有着与这人略不相称的一份可爱。张继科被马龙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触弄的无比舒适，就顺势将身子往下挪了挪，直到在马龙的颈窝处找了个极合适的位置才老实下来，受了伤的手搭在马龙腰上又将这人往自己这边贴了几寸。

| 恨不得能融到一块，让这人再也离不开自己才好。|

 他用鼻尖蹭了蹭马龙的喉结，有些闷闷的想着。

“我想你”

  张继科轻轻道，马龙听言眼眶不禁又腾上来一股热气，他咬了下嘴唇憋下这股难受才回了话。

“我也想你。”

   虽然这不是些非要诉出来的话，但说出来让爱的人听到，便总是能萌出些不说时没有的情愫掺杂在里面，让两人的心不禁都蜷了一下，心生欢喜。

     因着这股甜蜜的余韵，两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有晚风时不时的划过不结实的玻璃，引来阵阵响动。马龙并没有想着提明天就要分离的这当子伤心事，但他又无法阻止这份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越来越浓的难过。想着想着，眼眶里尚才压下去的酸胀感便又漫上来，他绝不是个碰事就哭的软弱性格，但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遇上了这个住进了自己心里的人，他便常常要在张继科面前哭上一会儿才能寻得份安逸。而在他离开之后，些许就再也不能谋得这份依靠了。时间是个琢磨不透的物什，它能让你甚是念想，也能叫你忘却一切。他万一把他忘了呢，光是想想，便能让马龙心如刀绞。于是马龙的呼吸便乱了起来，不规律的起伏引来张继科抬脸去看，马龙便正对了那双含了半轮月光的双眼，是如他初次见的，在那桂花盛开的夜晚，隐于他发梢的那一轮。

“我不会忘了你。”

   他的心思在张继科面前永远是那么遮不住，马龙听了将埋于张继科发间的手抽出来，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泪，却只是越擦越多。张继科便蹭上来与他面对面的枕着，伸手将马龙的手圈在自己的掌指间，马龙用了力气也未挣开。

“别哭，别让我心里疼的难受。”

   这原本显得过于甜腻的话，让张继科带着些焦虑的说出来，便实打实的充满了看着爱人伤心不知怎么才好的那股子无措与仓皇，只能这么直来直去的说出来，没带着半点虚假的心思。

“我也不想，我不知道怎么了。”

    马龙抽噎着，想要努力压制下来却被冲上来的那股难受堵结的咳嗽了一声，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便被抖碎了铺的满颊都是。张继科便凑上去一一的吻了去，用着平生最柔软的语气去哄马龙。若他的手是好的，他定会把马龙抱个满怀，如哄婴儿般摇曳着他才好。别人若酸他他便也不会在乎，他爱的人，他就是要宠上天才能舒心。

    张继科这边越哄着，马龙的泪反倒是越停不下来。兴许自己心里是享受着的也说不定，马龙忽蓦的闪过这个念头，便觉得自己实在是坏到了心里，不禁痛恨着这样的自己又一边私心的想要张继科就这样哄下去。张继科不晓得马龙这边又在钻着莫名的牛角尖，只是细细的啄着马龙的指尖。马龙的手细而修长，带着些与男子不太相衬的柔软，握起来极为的服帖，似是不管怎样握，都能柔柔的与你的手掌契合了，叫张继科不禁心猿意马的探出牙齿印出了个齿痕。马龙吃痛的哼哼一声，张继科便又要说上千万句来哄，但倒了因为张继科的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而令马龙止了眼泪，马龙半心半意的拿被咬的手虚推了张继科肩膀一下，张继科自是不在意，只是嘿嘿笑着将马龙搂的更紧。

“别忘了我。”

    马龙哭后尚待着鼻音，将他原本就轻柔的声音衬得更为软糯。他的眼睛里映着张继科的眉眼，似乎映着是不够的，他抚上张继科硬朗的眉峰，垂了垂眼帘，复又抬起来，带着急切的盼求。张继科的心便淌起千万涟漪，他怎可能忘了他，他即便是有一天忘了自己，也不可能忘了他。就如同这次一样，即使因为脑震荡而忘了那段自己为何躺在医院的记忆，也要一清醒就跟陈玘问了马龙现在如何，到是连自己为何伤成这样也不好奇了。心已经习惯了去向着马龙，便是自己再难，也要惦记着这人好不好。张继科对于马龙的走何不是难过的，他的难舍只能较马龙要多，不可能要少。但他却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这时候哪怕他多说一句，恐怕马龙都是不会好受的离开，所以他只能挂着笑哄着哭红了眼的马龙，而自己的泪便都流在了胸腔那一小潭的地方，把心都淹泡在了里面，喘不上一口舒心的气。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躺着聊了许多，事无巨细，就连两人上的大学后门那家辣酱极好吃的煎饼都值得拿出来说一说，似乎只有聊了这样的趣事，心情才会稍稍的轻松一点。张继科便从马龙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了个他不曾知道的人，那时的马龙喜欢打篮球，有着让人羡煞的好身材，也会偷偷逃课赖在宿舍不起来。而且两人去过的地方大多都是重叠着的，但却连一次都未能照过面。至于为何这么确定，两人都清楚，若能在人海中看上他一眼，他不可能不爱他。马龙虽年龄照着张继科要小上几个月，但因为生来就是个中国传统好学生的模子，小学的时候便连跳了两级，这同张继科小时候不闹得断胳膊断腿不罢休是极为不一样的。张继科便细细算了下，他大抵是大一的季末马龙第一次发病，若这人依旧是好好的，些许两人就能在校园里那条海棠花开的最盛的路上遇到，一直走下去。

“我母亲便是因为发了这个病被折磨的受不了才走的，我知道这个东西定也在我的心里种着，我便总是晚上睡不着，生怕哪天它就会发了芽，扎了根，生怕我万一也像母亲那样，剩下我爸一个人走了怎么办。但我不该怕的，若我知道我能遇到你。”

  马龙无比平静的带过了这段明显对他而言极为痛苦的日子，但他在句末时便对着张继科笑了，眼睛弯成一个极暖人的弧度。他说的是实话，在他人生最为昏暗的时候，张继科捧着那个月亮灯住进了他的心里，从此，光亮便洒进来了，渐渐的温暖了马龙整个的人，全部的心。

“遇见了就是好的。“

  张继科回了句，似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不该求那么多，更不该因没在更早的时候遇见马龙而抱怨，毕竟，两人最终还是遇见了，即便并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欢欣景色。

  天渐渐亮起了鱼肚白，马龙必须要走了，再晚些估计就连肖战都不会想出什么好法子遮掩过去为何病人能在夜晚私自外出，甚至还是主任签了字的。这责任，不是他这个身份能够担得住的。马龙临到门口的时候，张继科咬住自己的下唇才未说出诸如你别走了这样私心，不现实的话。

  打开门的时候，陈玘正站在不远的地方靠着墙壁，邱贻可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的对面，似乎才发过脾气，脖子还红着，喘着重重的气。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都望过来，即便常听陈玘提起，但这是马龙第一次见到邱贻可。只见那人用手拢了拢乱蓬蓬的额发，冲着自己露出个干巴的笑容，似是有什么气还压在心里，却不能叫他这生人看见徒生笑话。

“你要再不出来，我就可以递辞职信了。”

  陈玘说了句便推开挡在眼前的邱贻可，快步过来拉住马龙的手就往外走，张继科看着心里一急，下意识的就抓住了马龙的衣角。陈玘因为这动作眼里虽冒出股怒气，但终究忍住没说话。张继科见马龙看着自己，突然便醒悟过来，为着自己这个动作而感到难堪。

“你…路上小心点。”

  于是，他说出了一句比邱贻可方才的笑容还要干瘪的话。张继科站在门口显得那样的无措，他甚至为着自己拉住马龙的这个动作而对自己感到生气。

 是回医院的路，还是去国外的路？亦或者是我回来的路？马龙突然就想问张继科，但他并没有，他知道对方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走才做出了这样明显走心未过脑的动作。马龙望着张继科，似乎想用这几秒的时间把这人的样貌再仔仔细细的于自己心上描刻一回。马龙抿紧了唇点了点头，伸手又攥了下张继科虚握着的手掌便转身拉着陈玘离开了，算是回了对方的话。

   张继科如同抽了魂般站在那里，看着马龙的背影从走廊的拐角处消失。他抬起手，掌心似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但也已若隐若现，不出几分便就要彻底散去了。于是那股恋人离去的伤心与不安终于席卷了张继科，他哭了。若是平时，邱贻可是肯定会闹着拍照留纪念的，但这次没有，因为张继科哭的是那样伤心，即使是没有出任何的声音，却震的邱贻可即使不明事由也觉得心中一阵的难受。

冬天近了，走廊里的风是那样的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