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周围安静地让我听见了呼吸摩擦被子的声音,窗外一排白杨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浅白清幽的月牙挂在树梢上,星星还在努力睁着眼睛。姐姐在旁边睡得很香,绵长的呼吸散落在年老的村庄,越来越安静的村子,在娓娓诉说着从前。
从前的村子很热闹。太阳在公鸡的打鸣声中升起来,层层叠叠的山埂便在老牛的哞叫中清醒过来,安静了一整晚的村子开始冒出袅袅的炊烟,伴随着叔叔伯伯们大声喊话的声音,村子便成了一个有气息的村子。那个时候还太小,总是喜欢和小伙伴在爸妈都睡着的午后,偷溜出去摘桑葚,一玩就是一下午。傍晚时分在家长拖的长长的呼声里,擦擦青紫的嘴唇,藏起来紫色的手指,赶紧地回家去。妈妈板起脸教训我的时候,总会从别人家传来几声清脆的哭声。
春天到了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粉嫩的桃花香,蜜蜂们也和我一样,呼朋引伴地穿梭在桃花源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杜甫的名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也不会形容那一整个山头的桃花,只记得站在那片桃花里看到的村庄,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回忆:粉色的花、褐色的树枝,还有那些青砖黛瓦的老房子。
上了三年级,我和姐姐开始学习做饭,老家的厨房大且宽敞,案板正好适合妈妈的身高,而我只能踩着小板凳,吃力的和面揉面,因为不会用擀面杖,只能把费力揉的光滑的面团包起来,等妈妈回家做手擀面给我们吃。三年级开始,好像突然懂事了,每天下午下课,也不再和小伙伴在路上玩耍,而是带着作业匆匆回家,收拾收拾家务,踩着凳子和面,削好土豆洗好菜,在做作业的同时等着妈妈回家,那个时候妈妈总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进门,忙累了一天还要听我们絮絮叨叨说在学校里的事情,妈妈在看到洗好的菜的时候总会说:“饭没做熟没关系啊,你们把面和起来,我就已经很轻松了。”于是接下来的阴雨天里,不能出门的日子里,妈妈就教我和姐姐做饭,一道道菜里,全是妈妈的味道。
那时候不懂什么大道理,爸爸又很长时间不在家,妈妈对我的教育是我至今最为感激的东西。爸爸在银川的时候,每次考完试,妈妈都会让我们写信给他,我们握着妈妈帮我们削好的铅笔,细细向爸爸说我们的成绩,说我们三个都拿了奖,说哥哥的绘画,说我的识字竞赛,说我们三个都拿奖时校长说“你看他们家的三个娃”;爸爸的回信也很及时,一两个星期,我们都盼着爸爸的回信,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爸爸的信也是那天到,信封上是一只猪(我的属相),也因为那封信,那年的生日格外地有意义。家里有个小袋子,是妈妈把这些年的信都收藏在了一起,现在去看那些泛黄的纸页,总会觉得幼稚而庄重,真是个孩子!
时光总是分外的冷静,明明还觉得自自己是个孩子,爸爸妈妈都已经老了,愿我能长成你期望的样子,成为你期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