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奶奶隔壁就是候家,侯家的奶奶身体硬朗,不喜沾荤腥,喜吃青菜豆腐,走路很快,人瘦也精干,空闲就去忙田里的活。候爸外出打工,很少见到他人。侯妈在家带孩子,还有我发小东东,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
小时候我们俩从出生记事起就玩在一起,到七岁后,我就转学搬到桥口门市了,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逢年过节回老家会偶遇到。
直到去年夏天,我爸爸打电话说东东去世了,当时我坐在桌上压力山大地准备考试,瞬间惊讶无言,内心很复杂。我以前很介意他知道我小时候光屁股的糗事,怕他告诉我熟悉的同学。后来才发现有些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没有人给你记起来了,记忆空荡荡的,感觉自己的生命被他的逝去抽走了一部分。
我努力地回忆小时候的事,关于东东所有的记忆。他非常好动调皮,像猴子一样。他和他奶奶要零花钱,整个人扒在他奶奶的腿上,不让他奶奶走路,央求他奶奶,我要零花钱。他奶奶笑呵呵的,假装生气地说不给。
思思的玩具被我抢走了,思思给了东东好处,让他在放学路上找我“开战”,她躲在桥洞里偷偷观看我们的情况。我嫉妒他们关系好,原以为我们一起打打闹闹关系特铁,这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东东看他妈妈在镜子面前擦口红,他非常好奇偷偷拿了他妈妈的口红涂脸上,一条红红印字在脑门上,双手满是红色,他妈妈回来看到他,噗呲一声,笑骂道:小猴崽子,看看个你鬼样。。。
还记得我们一起偷人家地瓜在沙地里刨坑,一群人点火烤着吃。还记得他双手背后,不怀好意对我说给我“惊喜”,从身后掏出一只活蹦乱跳的癞蛤蟆,把我吓得鬼叫,他得逞大笑。还记得我们背着家长在小河里洗澡,被我妈发现追着打。还记得我们爬树摘桑树枣子,嘴上衣服上都是紫色。还记得插秧时节,我和他被大爷怂恿跳下沟里帮大爷拿秧把。还记得我偷他小红车骑,被他发现了,和我干架,我挠他,他咬我,深深的小狗牙印在胳膊上。
我如今回忆起你,是因为你姑姑后嫁了老公是我妈娘家人杨叔叔,他得了肺癌,开了三次刀,她上一个丈夫也是因为肺癌去世的。我妈嫁人前杨叔叔给过我妈恩惠,她决定出一份力。我想起你,你那天参加杨叔叔姐姐生日,晚上你和你堂弟聚在一起,约了一帮同学,开车去盐城,半夜开车太猛,当场死亡。堂弟被判了刑,几个同学重伤,你家里要求堂弟家赔钱,他的人生从此背上重重的债和人命。
你去了,我和姑妈聊微信,姑妈说我瞎说,前几天还路过你家,笑嘻嘻和你打招呼,还让你说帮她做发型。我没回去看到你父母的悲伤,每次再路过你家时候,我都低头快速走过,我怕你爸妈看到我,想起你。
我听你奶奶以前说,你谈了一个老远的女朋友,天天打电话,给她花钱很凶,家里不同意你娶个这个外地媳妇,在老家城里给你买了房子,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如今房子买好了,装修好了,人却没了
现如今过年回家你家的门紧闭,我问我妈,他们怎么不回来过年,我妈说怕触景生情,怕遇到熟人,谈到伤心事。
人生怎么那么多悲伤的事,现在觉得人会想很多,说嫁好人家,说找有钱人,说做人上人,说考好大学,可惜这些东西太脆弱了,抵不过命运的插曲,平平安安过着有点贫的生活,赚得清净,自己有时间做点喜欢的事,也是很难得。
做律师有一段时间,看到一些人为了钱找个名义三番五次把人逼进牢里的,有人房子被拆了,不工作专门打了3年官司,一场都没赢。我办案看到他时,他总说某公司拆了他家房子,承诺给多少钱,没给他,欺骗他。我看到老婆去执行局房子被拍卖了,说自己老公在外面养小三,买跑车给小三,心里愤怒不平。
人都在忙什么呢?想那么远?心态平和,知足常乐。我的人生突然被你的去世教育到了,我的考试和你的死相比没那么重要,专业和考证的逻辑是我设定的,人生有多种活法,我要积极去参与我的人生,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完成。
就像是枝裕和步履不停里,那个老爷爷和老奶奶一直想坐大汽车,等到老了还是没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