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放假了,犹豫要不要回老家。最近疫情不平复,这么犹豫,心里肯定是想着回去的。中秋节已经没有回了,而且是好几年都没有中秋回去了。
车已经联系好了,还是犹豫,担心疫情。昨天上午,孩子学校让报备。横下心,先填了报备表格再说,不回先填了好说,不报备指定不敢回。
下班后和孩子简单吃了晚饭,车来出发,七点有余。加上接其他人,路上车多,沿经十路向西,过了长清才上了高速,到沙河服务区已经十一点多。然后下雨了,到家凌晨两点了。
推开母亲给我们留着的门,进屋放下行李,说话声惊醒了母亲。母亲已经给我们铺好了床,简单言语便上床睡去。
吃过早饭,母亲照常去大姐村里干活去了。大姐不愿意让她去地里干活,又担心她一个人不好好吃饭,让她去服装厂翻衣服了,中午和晚上都可以在她家吃饭。我心里是有些失望的,我和孩子回去,不管我们还照常干活,有意见没说。
朋友告诉我说她婆婆打电话不让他们回了,说附近村里有外来人员,全村静默不让出门了。国庆外来人员正常,因此静默肯定是有情况。我立马给大姐打电话,母亲说要给我们带玉米糁子,不知道准备好了没。很快母亲回来了,大姐带着她家孙子、孙女也跟着。
刚进门,外甥媳妇给大姐来了电话,他们村大喇叭上吆唤着要封村了。我一看苗头不对,立马联系车的事情,开始收拾行李。大姐买了涮火锅的食材,结果没有吃,很快便带着孩子回家了。母亲担心小雨会路上饿肚子,早早做了炒面,早早吃了午饭。二弟打电话说疫情严重了,附近镇上有一例阳性病例,临近及临路的村子都要封村。又过了一会儿,大弟打电话了,问走没走,要开始封村了,先封小路。五姨去干活,得知我和小雨回来,也拐弯来家。很快车来了,母亲和五姨带上行李将我们送上车。一路无话,返回济南。
从昨天下班到今天下午两点,不到一个整天,济南、老家、济南,折腾了一趟。好歹回了一趟!
想父亲是潜藏在心底的,自他去世后便没有停止过。没了他,家从此不再完整。随着他的离去,我的一部分也随着逝去。母亲感受应该更为直接,大姐也是。母亲照顾父亲致终,大姐在父亲最后的时光几乎天天在他身旁。这种缺失是我们共通但没有说出的。
父亲的挽联应该是群大爷写的,一世勤劳化作尘,百年事业浑如梦。这次回去已经撕掉了,前几天大姐拍过抖音,估计那之后母亲就让撕掉了吧。
今天高一进了屋,又喊着找老姥爷。在父亲出殡后,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床空了,便以非常疑惑地语气问老姥爷呢。他找了几次,我不知道,他只是说出了我们的思念,我们不明说的思念。我们也想找,可是我们知道找不到了。
表弟给五姨打电话问父亲是不是很老样子,五姨告诉他父亲已经没了。表弟埋怨怎么不告诉他,五姨说,那时候菏泽疫情,连她在菏泽打工干活,都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
昨天是父亲八七,我给他过了头七之后便没再上过坟。我想问母亲是不是可以不在整七的日子上坟,但我没问,害怕控制不了情绪让母亲难过。
我春节后离开家。清明前济南出现新冠病例,拖拖拉拉到五一没有消停。七月底菏泽闹出疫情,封村封路,我犹豫着不敢回去。大姐给父亲选了寿鞋,快递不能邮寄到家,让我买了带回去。这是给我的暗示,我漠然视之,无动于衷。我抱着一份侥幸,我不回去父亲会一直等着我。电话来的时候,是七夕后的清晨,那几天奇热无比,和孩子开了空调挤在一起睡觉,但一夜昏昏沉沉,睡得并不安分。三点多翻了下手机,又睡去。早上醒来,手机显示一个家里四点多来的电话和大姐的一条信息。待我回去,父亲已经躺在了冰棺里。站在棺材旁,我想把那个透明的罩子打开,把父亲脸上蒙着的那层黄纸揭开,但我终究没能见着父亲最后一面。
他去了哪?这阴阳相隔的世界怎么穿越?姥爷去世时,觉得他成了天上的星星。老师去世后,好多年我都梦到他还活着,在他的家里,在初中他的办公室里,只是我不再去了而已。我对于死亡有着非常自我的迷信,二爷、四爷、老姥娘、爷爷、奶奶、老师,姥爷、姥姥,在他们临终时我都有相似的预感,眼睛跳动。父亲去世,他没有给我任何征兆。一道青烟从火化炉升起,消散在空中,我的右眼砰砰砰剧烈跳动了四下,这是他与我的最后一次链接。在过去的半年,我一直觉得往下坠,觉得没有力气,也许这就是他给我的征兆。我有预感,从去年下半年就有。
即便早有思想准备,即便在他插了胃管之后就做过预想,即便他衰老如此之快,即便这个过程如此漫长,当死亡来临,依然还是突然得让人不能相信。而当死亡过去,思念如水一般绵长而悲伤。忽然又陷入了对死亡的未知,死亡到底是什么?父亲到底去了哪里?我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