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林并没有留下寒暄,说句话的功夫就走远了。茂林老汉走到篱笆门前随手扶了扶,即将要倒的篱笆门发出一阵酸牙的吱嘎声,连带着干垒的石头墙也摇摇欲坠。放在以前茂林老汉肯定愁眉不展,但现在他却露齿大笑,“倒吧,倒吧,省的我拆了。”
一阵咳嗽声从屋里传来,茂林老汉放下篱笆门急忙走进去,昏暗的环境让他闭了会眼才适应。厨房的墙壁被油烟熏得早已失去了本来颜色,变成泛出亮光的黑。大铁锅的边沿上一圈黄褐色的锈迹格外显眼。这一切对现在的茂林老汉根本够不成威胁,他仅仅瞄了一眼,快步走进卧室。炕上,一位老妇人侧卧着不住咳嗽,本该苍白的脸上显出病态的红。茂林老汉抢步上前,从炕梢拿出吸痰器熟练地接驳好,再伸手捏开老伴的嘴,毫不犹豫地把吸管插了进去。看似简单的一顿操作,老妇人停止了咳嗽,安静地闭上了眼。
茂林老汉拿着吸痰器走出屋子,从洋井里压出一盆水清洗。洗完晾晒上后,搬了个小马扎就在井边坐下,掏出烟口袋卷起了烟。这些年,要不是老伴的病,家里也不至于穷到几个月不见荤腥的地步。茂林老汉深深吸了口烟,带着一声叹息吐出来。他抬头望天,天空好像更高更蓝,几朵白云像是落在地里的棉花,格外显眼。深秋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舒服得眯了眯眼。从未觉得生活也会如此美好。
儿子几年没回家了,茂林老汉记不清。好像三年前通知他老伴病了回来过一次,扔下几个钱走了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要说心里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无能,谁让自己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民,就知道地里刨食呢?要是儿子结婚时能拿出三十万,儿子也不至于入赘到媳妇家,茂林老汉又狠狠吸了口烟想。可是,作为老实巴交的农民别说没地方弄这些钱,就是见都没见过。
这些年,化肥、种子、农药哪一样不是翻着跟头往上涨,只有粮价却稳如泰山。茂林老汉还记得刚来这个村时,凭借着分到的土地除了解决一家三口的温饱,还能有余钱供儿子上学,就算是儿子上大学那会儿,他农闲时打点零工也勉强过去了。可是现在呢?三口人的五亩地连自己和老伴都养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