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感官交易所？
一天打开信箱，从一堆垃圾中见到一张宣传卡。只听说过器官交易，倒没听说过感官交易，不知是何意思。
再看上面的产品介绍。
最人气交易品：视觉。
视觉也可以拿来交易的吗？不会是什么变相的器官倒卖吧？这种无聊的信件我自然是不信的，随意丢在房间的一角便不管了。
星期天，我在江边徘徊，突然见到一名驻着盲拐，带着墨镜的女人走进了旁边的小房子里，房子旁边立了个牌子，上书“交易所”三字。
难不成那个什么感官交易所真的存在？我倒要看看它究竟是怎么交易视觉的，若真是器官倒卖，我定要举报一番，好歹积份功德再死，来生也能投个好胎。
推开门，一个穿着朴素，温和亲切的女人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你想要交易什么呢？”
我被问得一愣，答道，“没有。”
“没有？”女人微笑，“这世间有些东西不想看却又不得不看，有些话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只要交易一场，便可以轻易地决定你的感官世界，你真没有想要交易的感官吗？”
我没说话，我迷惘了，心想：感官是说交易就能交易的吗？难道不是由相应的器官决定的吗？
女人似乎洞悉心事，“只要你想就可以，而且完全不会疼，不过睡一觉的功夫，醒来世界就全然不同了。”
此时，那个盲女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的墨镜和盲拐都收进了随身携带的挎包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视觉有障碍的人。
“她交易的是视觉吗？”
“没错，她选择的是我们这里的交易品，支付等价的钱财，就能够重见光明，而且不会有副作用，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我呆呆地与面前的“器官交易所”宣传卡面面相觑，这世间有这么简单的事吗？就算我可以交易感官，那该交易什么好呢？再者，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其实当我在反复思量之时，我的心中早已经动摇了。
二
第二天早上，我如常去上学。
一路上相安无事，到了教室才发现座位上不知道被什么人写满了脏话，桌子里空空如也，我很轻易就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拧的乱七八糟的书本，不是第一次被扔书，也就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了。
没办法，还是要上课的，我只好一本本地把书捡出来，这次还好，没有沾上什么恶心的东西，压一下，还是跟之前一样。
一整天，我都争取做个透明人，可尽管我什么都没做，那些人还是该死的讨厌，说的话不堪入耳。
这种欺凌根本就没有缘由，完全就是看不顺眼而已。
放学的时候，我想赶快回家，但还是被木子一行人逮住了。她们将我逼到角落里，抢走我的书包，大小不一的碎纸砸在我脸上，混杂着碎冰的奶茶从我头顶淋下，黏糊糊的，让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尽管身上很痛，但我还是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只是内心不断乞求能够快点结束，不过结束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学校，我就只有那个冷冰冰的家可以待了。
明明是个三口之家，却好像只住了我一个人一样，空荡荡的。
在那两个人眼中，婚姻就是负累，自然也就不会管我的死活，可偏偏又爱面子，想要一个省心省力，处处优秀的孩子，我就是一个失败品，他们不管我，却又希望我成为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每次收到成绩单，只觉得丢脸，一顿打骂是少不了的，平日里除了给一些伙食费，却从来不为我辅导功课。
要是做父母也需要考核的话，那他们肯定是不及格的。
木子一行人尽兴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我满身狼狈地跟在她们身后，小心翼翼地躲藏着，不被发现，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我的眼神全都放在木子身上了，她笑得肆意又张扬，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木子是那个小群体的领头者了，她的状况我了解得一清二楚。
木子家境很好，学习也好，身边围绕的都是恭维她的人，她的父母般配又恩爱，家长会的时候，我亲眼见过他们对木子的关爱，这样的女孩想必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好听的话吧，这样的人生真是美好！
趁着木子一个人的时候，我上前敲晕了她，看着她倒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畅快不已，她毁了我的生活，很快，她的生活也要支离破碎了。
三
在莫名其妙被打晕之前，木子的人生一片光明。
她拥有优渥的家境，慈爱的父母，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公主，所有人都夸她赞她，她享受这种被人环绕的优越感。
星期天是木子十六岁生日，她和朋友约好一起出去玩。
少女们在街头嬉笑打闹，年轻的面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盲人行道上有一名驻着盲拐，带着墨镜的女人，周边的行人熙熙攘攘，完全没有注意到侵占了盲道。
“瞎子真可怜，要是我，我情愿去死。”芳黎压低声音在小群体中说道。
木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底里是很同意这种说法的，一个不健全的人活着多辛苦啊！
一年就这么一天最特别，木子也得了特别允许，可以晚些回家，一行人在外面乐不思蜀，第二天上学时，木子都提不起劲来。
晚上睡得太晚了，一整天都拿来补觉了。
“木子，我们去找苏苏玩吧！”芳黎买了杯木子喜欢的奶茶放在桌子上。
珍珠粉圆又滑又腻，舌头打个转，它在口腔中滚动，深吸一口，冰凉香甜的液体混着破碎的粉圆滑入腹中，木子这才找回点精神。
“唔，好啊，快走吧，不然她就回去了。”她说。
苏苏是班上最沉默寡言的女生，她想做隐形人，木子就偏要给她找点存在感。
木子听着芳黎她们对苏苏的嘲讽，在一旁悠闲地吸着奶茶，反正大家又没打她，不过是撕撕书，推推搡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就连当事人都不反抗，那就说明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也是小事嘛。
芳黎今天好像买的是大杯的奶茶，喝得木子都觉得腻味了，木子将上面的塑料盖撕开，一颗一颗地将里面的珍珠嘬进嘴里，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一股脑将奶茶倒在了苏苏头上，看着她睁不开眼的狼狈样子，木子觉得好笑极了。
果然苏苏就是她的开心果，不开心了，同她打闹一番，就感觉心里畅快不少。
“走，我们逛街去吧！”木子兴奋地提议。
“好呀好呀，去哪玩呢？”芳黎踩着地上的书包，开心地挽上木子，笑道：“不如我们去买衣服吧，昨天光顾着玩了，都没买衣服，我都快没衣服穿了。”
“我知道有家服装店，里面的衣服可好看了，要不要看看去？”晴杏将手中没撕完的书随意扔在地上。
女孩子逛起街来就精力十足，就算什么都没买也是开心的不行。
等到木子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了赶在父母回来之前到家，木子抄了一条近道，穿过这条小巷子，就可以直达自家院门了。
小巷子又窄又黑，木子心里有些忐忑，不过又不是第一次走了，木子也知道这巷子里就放了几个垃圾桶，其余什么都没有。
后边有细微的脚步声传入木子的耳中，木子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莫不是什么跟踪狂吧，可是她又不敢回头，生怕自己看到什么恐怖的嘴脸，就只能加快脚步，希望能够快些走出去。
路灯的光芒已经从出口处透了进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木子几乎快要跑起来了，突然，脑后不知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木子觉得前边的灯光离自己好远，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
等到木子恢复意识的时候，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气味，她竟然躺在自家床上，只是脑后的疼痛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确曾经被人敲晕过。
“木子，你醒了。”木子妈妈推开门走进来，“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吃些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木子妈妈关切的话语听在木子耳中却充满嘲讽，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用这种语气同木子说话。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在家门口呢？”
木子妈妈温柔地帮木子掖了掖被子，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木子。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木子却突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而木子妈妈的脸无端变得狰狞起来，吓得木子浑身一抖，尖叫出声，水杯掉在被子上，砸在木子腿上。
不知为何，木子的触感好似敏锐了千百倍，隔着被子，木子都能感觉到杯子沉重的力度，所有人的面容都在扭曲，似嘲讽，似冷笑，配合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木子说不出地觉得刺眼刺耳。
这不是她的听到看到，触碰过的世界。
五
“当然，如果你自带交易品，那么就只需要付出少量的手续费即可完成感官交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你带来另一个交易人，就可以同她交换感官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