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西菜市场,离家不算近,菜价也不算便宜,它位于虹桥地铁站的辐射圈中,周围有一大片老式小区环绕。
所谓老式小区,就是建于上个世纪8/90年代的老公房,里面住满了来上海工作的工薪阶层,要么是合租,要么是家庭居住,能买房的是极少的。
所谓中产阶级追求改善型住房,也要给孩子考虑学区房,故而基本上也搬离了这里,本地人大多以老人居住在其中,菜市场周围也得以生活气息浓厚,生意也不算差。
记得在上一家公司工作时,因为顺路,如果早上起的早,我会专程来到菜市场的楼下吃一碗馄饨当早餐。
那馄饨店是没有店面的,只是小区的一楼敞开了一个房间,门口立一块儿价格表,空地上摆几张小桌椅,四周邻里、来往行人,就这样凑合吃。
馄饨小店位于居住区的路口,我每每坐在小板凳上吃馄饨,就看见早起的年轻人赶着路去上班。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胡子都没刮干净、穿着高跟鞋奔跑的姑娘边跑边化妆......当我吃完一碗馄饨,付好了钱,便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独自往地铁站走去。
一路上,早起遛弯的老人抽着烟与邻居们打趣,收破烂儿的阿婆蹲在地上用矿泉水瓶子在纸壳板上浇水,生活就像那些纸壳板子,因为被水浸透,也就增加了重量,能卖个好价钱。
“今天买点啥?”,卖菜阿姨问我,我已经在她这里买了一年多的菜了,没有任何理由让她不认识我。
“我先想想我吃啥......”,我露出一副选择障碍的表情。
“青菜哟,本地西红柿哟,新鲜的!”,我每次见到这阿姨总是红光满面,精神干练,好像她从不生病。
青菜是必定要买的,我不太喜欢吃青菜和水果,但我知道里面有维生素之类的东西,反正我也搞不懂,总之能让我活下去。
“来捆青菜!”,我抄起一把捆好的青菜,往阿姨的篓子里一丢。
菜市场的门口有个卖卤菜的店面,旁边还有个卖包子馒头的店,我有时会去卤菜店买上一包5块钱的花生米,晚上回家就着喝茅台。
今天做腐竹烧肉、小青菜,再炖一锅冬瓜汤,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肚子算是能填饱了。
“腐竹怎么卖?”,我凑到干货店门前。
“15块!”,开店的四川大妈说到,虽然她是四川人,可是她家的花椒实在是不值得恭维。
“来10块钱的吧!”
只见一条一条的坚硬而干透的腐竹被大妈塞进一个塑料袋里,我很担心袋子被她捅破。
“你来我这里买腐竹就对咯,你看嘛!又干又脆!”
大妈边帮我装货边自夸着,我上去捏了一把腐竹,果然是又干又脆,世间万物都靠水来生长,可在储存时却又以脱水为最高标准,实在是有意思。我想起了《三体》里三体人用脱水来续命......
大妈举起一个二维码牌子,在虹西菜市场买菜是不用带零钱的,马化腾和马云已经把这里攻陷。
拎着一袋腐竹,再去切上一小圈冬瓜,今天的采购就到此为止了。
卖辣椒和姜蒜的摊子上两夫妻又在吵架,老远的就看见唾沫横飞,怒火冲天,他们使用的大概是安徽话,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见他们吵了。
中国各地骂人的方言其实是异曲同工的,只要你留心听,不难分辨。他们骂的很难听,但是很尽兴,整个菜市场的气氛都被他们点燃了。
门口卖茶叶蛋的走了进来、买完了菜打算走的人也不走了、小商小贩们各个探头探脑,纷纷加入了这场围观。
最终,老公还是骂不过老婆,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我也拎着一堆菜走出了菜市场。
在菜场门口不远的马路牙子上,收破烂的阿婆倚着她那辆破三轮车,上面堆满了压扁的纸壳子、瓶瓶罐罐,有车的一倍多高。
我很难想象这个老阿婆怎么样去拉动这辆车,也许她卖上一些钱后,也会到菜市场来买点菜吧。
世间百态无非家常里短,人生冷暖不过柴米油盐。虹西菜市场外,天边最后的一丝晚霞收了,我也加速了脚步,预备回家先把腐竹泡着。
破烂阿婆抽着烟,地上还蹲着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小狗,我注意到这只流浪狗总是跟着她,要与她相依为命似的,如果把它洗干净了,兴许还会挺好看。
我看见阿婆齐肩的头发似灰似白,风一吹就要掉了似的,而那只狗摇着尾巴在四周转悠,好像在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