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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的理想
字数：3071
时间：2017-1-4
1.
十月悠然地降临人间，不留情面地将“秋老虎”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天凉了。
周围的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高三时积下的忙忙碌碌的精气神儿，现在又一股脑儿地将其搬进了S师大，与大学生活来了一场无缝对接。只有我们105宿舍的四个人漫无目地在象牙塔里瞎打瞎撞，像被人摘掉了小脑的小白鼠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陪着袁小丽上了半个月的课之后，我就在老师们乏味的照本宣科中落荒而逃。我总感觉大学中的老师上课时比学生显得还要煎熬，还要期盼着早点下课。
李峰还是不改沾花惹草的习气，甚至变本加厉，他会对着在他面前路过的漂亮女生吹口哨儿，会在排队等一份炒饭时没皮没脸地冲排在他后面的女生唱《可爱女人》，甚至会流氓似地将一个眨着懵懂无知大眼睛的女孩儿挤到墙角儿跟人家要手机号。
这些不知廉耻的滥情行为，竟然无一例外地都成功了。
那些女孩儿过不了两天就会将电话打到我们宿舍里，但奇怪的是李峰再没有下一步行动，就像馋嘴的猫儿隔着铁皮罐头闻到了鱼腥味儿，费力撬开后只看了一眼里面的凤尾鱼就走开了，他出轨的戏码始终没有上演。
他小人得志地对着我们唱着他自己编出来的歌，“哥就是坏，长得还帅！”唱完后又出了门，继续去祸害其他红颜了。
“坏”和“帅”随便拿出一样儿都能征服一个女生，李峰这种结合体简直是男人中的大杀器。
王海涛最开始也是有远大目标的，身高才一米六多点儿的他下定决心要在大一结束前找个女朋友，还要在两个月后的四级考试里一次就过线。
很快，他就有了目标，他看上了外语系本科班的一个叫李美彤的大二学姐，她身高1米78，在高中还是校篮球队主力。和她站在一起，王海涛就像个被牵着的儿子，偏偏他还心比天高地立志要“骑大马”，并说自己早就有了计划。
他所谓的计划就是投其所好，在球场上当着李美彤的面儿展示球技。
一节体育课上，他穿上了印着23号的公牛队球衣，在我们的起哄声中向李美彤发出了挑战：“单挑。”
常年混在篮球场上的球痞都会说“垃圾话”，李美彤的垃圾话更是出神入化，“嘿，矬子，我不用跳你篮板也抢不过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半小时去搬梯子来？”
王海涛吱哇乱叫，“看看我穿的这件球衣，我是披着乔丹外衣的上帝，你怎么能侮辱上帝？”
这一刻他所做的一切已无关爱情，而是他的尊严。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上帝”被虐得很惨，李美彤果然不愧受过专业训练，充分利用身高优势一次次碾压到篮下，在他头上把球投进。
他上下齐手，要阻止她进攻，但无济于事。一个回合中，输急了眼的王海涛一跃而起，搂住了李美彤，像个小媳妇儿回娘家时身后背着的胖娃娃来回摇摆。那一幕惨不忍睹，滑稽之极，李美彤把王海涛拥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又用手中的篮球正砸到他的腮帮子上。
“流氓！”她甩了甩被汗浸湿的头发，离开了。
我把左脸肿起的王海涛架回了宿舍，他两眼中喷射着雄雄烈焰，大喊着：“情场失意，考场一定得意！”
他翻找出了早就买好的四级真题，哼哼唧唧地做了两套，对完答案后，他沉默的把卷子撕得乱七八糟，团成一个球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他颓然地躺到了床上。
他的上铺也躺着一个人——被王霸赛他们打伤的陈包。由于伤势较重，他的生活自理都很困难，我每天像个孝子贤孙似地伺候他，喂他吃药，给他买饭，替他打洗脚水。
李峰的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滥情上，王海涛更是指望不上，天天以泪洗面地自我消沉。这一幕我独立照顾“残疾舍友”的动人场景如果写成书面材料最次也能“感动师大”。
2.
几天后，外语系学生会大张旗鼓地开始纳新，我心烦意乱地看着那群虚有其表的伪君子到处宣传“关爱同学，团结互助”的理念。
越在这个时候，我越希望袁小丽能陪在我身边，替我宽心，然而最近，每次我给她打电话，她都在匆匆说了两句后就挂断了。
“你到底在忙什么？”我忍不住问。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需要处理。”她支支吾吾。
晚10点，宿管拉了电闸，宿舍里仅剩光源是四部诺基亚屏幕上发出的幽绿的光。我倒完陈包的洗脚水后，把塑料脸盆踢进了床底，又联机和李峰玩起了已通关无数遍的游戏。
我们玩得兴起，宿舍的电话响了，我一把抓起，“喂，你好。”
“猜猜我是谁？”是个女生打来的，这个点儿，这种妖娆的声音，八成是找李峰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拼命拍打着手机的李峰，没好气地说了句“不要服务！”就挂了。
十秒钟后，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我碰了李峰一下，“你他妈又招惹上哪儿的小姑娘了？去接电话，我不管了。”
他对着电话嗯啊了几声，回头冲我说，“找你的，那天晚上那个妞儿！”
许娉婷在大半夜打来的电话里放荡地笑着，“杨小和，你懂得不少嘛，刚才你说不要什么服务呀？”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不要胡闹。”我急忙解释。
她告诉我她加了入学生会，我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客套地祝贺她。
“你怎么不说话呀？对了，你的女朋友也加入了，和我一样，在文艺部。”
我心里一惊，“你是说袁小丽吗？”
“除了她你还有别的女朋友吗？不信明天你自己去公示栏看吧！我得去敷面膜了，晚安。”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我心事重重地放下了话筒，袁小丽加入了学生会？这几天她对我避而不见，就为了这个？
3.
我挤过了公示栏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许娉婷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外语系学生会新成员的名单上，紧挨着袁小丽。
看着用毛笔书写出的笔画，浓重的油墨像浸入了水中缓缓散开。恍惚间，我感觉“袁”和“许”两个字好像活了，互相推搡着，最后张牙舞爪地厮打在了一起。
紧接着，她们互相推搡、厮打的场景也开始在我脑海中闪现，她们早就抛掉了平日的优雅，更谈不上什么矜持，像两个泼妇咒骂、撕扯着对方。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快要炸了。
“别打了！”我喊出了声，几十双眼睛一齐看向了我，几个女生笑出了声，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宿舍，一路上疯狂拨打着袁小丽的电话，但无人接听。当我看到王霸赛出现在宿舍中时，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个傻逼还他妈敢来！”我抄起椅子想抡他，被李峰拦腰抱住。
“李峰，你放开我！”我两腿腾空挣扎着。
“他是来道歉的。”陈包在床上喘着粗气说。
我这才发现王霸赛不太对劲，坐在椅子上噤若寒蝉，最奇怪的是，他一副鼻青脸肿的惨相儿。
“各位，各位，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打陈包同学，这里有五百块钱，就当是赔给他的医药费……”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了桌子上。
李峰恶狠狠地冲他说：“滚，以后再敢欺负他，你试试！”
4.
我还是没联系上袁小丽，赌气地也不去打她宿舍里的电话。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谁也没玩手机，我们正儿八经地开了进入大学相识后的第一场“卧谈会。”
“也不知道谁替天行道把王霸赛揍了？真他妈解气！”
“他那么装逼，以为当个学生会主席就天下第一了，得罪了人，挨揍是迟早的事儿。”
“对，活该！”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心烦意乱地想着袁小丽，她要开始过“另一种生活”了吗？加入学生会，为了接触到更厉害的人，然后进行更“高级”的社交。这，就是她的理想？
“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有没有什么理想？峰哥，你先说。”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李峰底气十足地说，“理想，当然有了，我要和所有师大的漂亮女生都搭讪一遍，然后……”
“你打住吧，淫棍，涛哥，你呢？”
“我就想赶紧找个女朋友，李美彤那样儿的。”
“真他妈没出息！”我嗔骂了他一句，“包哥，你呢？包哥？”
我连叫两声，陈包都没回应，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了他轻微的鼾声。
“你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一声。其实，只有我心知肚明自己是五十步笑百步。
和袁小丽、许娉婷那种积极向上的理想比起来，我们这些人确实渺小的像蝼蚁一样。她们都争着加入学生会，我们则每天无所事事地混着日子。尤其是我，根本没勇气说出来我的想法。
在今天之前，我的理想就只是找个机会把王霸赛狠狠揍一顿。而现在，他确实被揍了，我的理想也成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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