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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尹蝶
字数：3189
时间：2017-2-8
1.
在烦躁不安地连刷四六级查分网站十三天后，暑假已被处于极度焦虑中的我挥霍殆尽。返校前一天，我在心里发出了无数遍再刷新最后一次浏览器的诅咒之后，颤颤巍巍地点了鼠标。下拉菜单跳动出来的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2008年6月终于变为了可用状态，它像一轮皓洁的新月照亮了暗淡了许久的夜空中的一小处角落，又以星火燎原之势雄踞了我的整个心房。
我的六级分数高的离谱，袁小丽的马马虎虎，学生会的事让她忙得无睱东顾，能通过已算万幸。
午后，大团云彩之间像突然有了磁性，骤然吸附在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降下一场倾盆大雨。狂乱的急风呼啸着席卷了J市，雨点砸到地下激起一片欢腾的琼花碎玉，夹杂着一片啁啾之声，像冤死的厉鬼哀号遍野，“四六级，你还我命来！”
天边的闷雷像被鱼骨钳制的咽喉一声声沉吟，终于，天幕中斜着闪起一道闪电，紧接着“咔啦”一声炸响，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撕成两半。
我拥着毛巾被，躺在已经有些微凉的凉席上和袁小丽发着短信，手机一声声震动着，直至亏电。
开学的前三天内，老孙的图书馆鲜有人光顾，偶尔有08级的新生路过，也是不明所以地向里张望一眼，呆头呆脑的样子与一年前的我们如出一辙。
偌大的藏书室里，一排排书架毫无生气地保持着它们作为人类进步阶梯的威严。我撑住一张长桌的边缘一跃坐在了桌沿上，像坐在岸边把腿伸进河里的少年荡悠着双腿，眉飞色舞地跟老孙显摆我六级的分数。
他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点头：“你以后可以自学了。”
“那你呢？不想教我了？”
他摆弄着手里的喷壶，往一株滴水观音油绿发亮的扁圆叶子上浇了几下，安详地说：“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了，以后没事儿了我就侍弄侍弄这些花草。”
“你要归隐山林啊？”
“我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人呐，还是有点功利心好，没了工作，我老婆孩子吃什么？”
“你都结婚了？”看着他每天一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我一直把他当成知识上高人一筹，生活中却一塌湖涂，视爱情如粪土的的怪咖。
他无奈地笑，把我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两年前我没出事儿的时候可俘获了不少外语系女孩儿的芳心。”
“你？俘获芳心？”我肆无忌惮地嘲笑他大言不惭。
面对我的哂笑，他眼睛中刚刚萌发的一丝神采奕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曾是名前途不可限量的大学讲师，如今却要蛟困浅滩地跟一个天天逃课的学生共忆光辉岁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唐学苟。
“你放心，唐学苟的帐，我一笔笔都记着，早晚有一天咱们的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别傻了，你根本斗不过他，我是不想折腾了，我怕了。杨小和，你记住一句话，每个人的一生都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这是哲人说的。”
“你也记住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姥姥说的。”
2.
袁小丽的生日到了，这是我们在一起后要度过的第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她一反常态地非要我叫上李峰他们一起为她庆祝。
“让老孙也一起来吧。”
“嗯，好。”
大二开学后，105宿舍的成员开始聚少离多。
李峰变本加厉地在网吧里挥霍青春，由原来的隔夜通宵演变成了每日夜不归宿，过得黑白颠倒，面容憔悴。
陈包减少了与我一同去打工的次数，已步入最后一年大学生涯的他要在上半学期努力升本，如果失败了就去考公务员。返校第一天，他就把多预备出来的一床背褥搬到了自习室，他苦笑着露出一嘴歪牙。
“嘿嘿，俺好像已经闻到了专升本战场上的硝烟了。”随后他目光如炬，信誓旦旦地补充道：“金花、银锭，哥哥出息后，要把你们和爹妈都接到城里来。”
王海涛与李美彤彻底沦为了“连体婴儿”，两人一天到晚的双宿双栖，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初定下的三个月就要“骑上大马”的初心，到现在他连“上马石”都没找到。在比自己高了10多厘米的李美彤面前，他的气场已被压制得体无完肤，除了牵手能得到李美彤的批许之外，搂腰、接吻这些恋人间最司空见惯的行为都会遭到她恶狠狠的白眼。
前天，李峰得知他忙活了大半个学期竟连“二垒”还没上时真急了，他声色俱厉地骂王海涛是一百斤的大馒头——废物点心，勒令他当晚先去找李美彤摊牌，逼她就范，即刻花烛洞房，否则就别回来。
王海涛像打了一针鸡血，志在必得地去了。
晚十点，宿舍熄灯，他还不见踪影。李峰掐死了抽了半截的烟，用力从窗台边弹了出去，“这小子总算长进一回，睡觉！”
他话音刚落，王海涛哭丧着脸推门而入，我打开了手电为他照明，看到了他左侧脸颊上清晰的五个红指印。
但无论如何，他们好像都找到了和时间愉快相处的法门，把各自对当前人生的态度一股脑地平铺了上去，无论这些态度多么颓废，多么烂泥扶不上墙，都无所谓，至少，他们不再无所事事。
他们凑钱为袁小丽买了一个蛋糕，老孙下了血本儿，买了一整套精装英文版的《哈利波特》。他说别人过生日，除了书，他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但许娉婷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看着我呆若木鸡，她又开始放荡地笑，“是你女朋友请我来的。”
“干什么叫她来？”我蹭了蹭袁小丽的胳膊。
“过生日，人多了才热闹嘛，就多一双筷子。再说，大家毕竟是同学。”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女人之间的友谊，她们可以把所有曾经的针锋相对一瞬间就收起，若无其事地藏匿起各自的锋芒，轻描淡写地就把之前的矛盾抛得一干二净，然后再伺机互相捅彼此一刀，乐此不疲。
3.
她预定了KTV的大包房，我们全部就座后才占了长条U形沙发的一半空间。除了李峰、代乐乐和许娉婷，其他人都对唱歌感到意兴阑珊，我们一人拿着一瓶泛着琥珀色光泽的科罗娜默默听着三个人轮流拿着麦克瞎嚎。
回头望伴你走从来未曾幸福过
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下半生陪住你怀疑快乐也不多
被我伤让你痛
好心一早放开我
从头努力也坎坷统统不要好过
为何唱着这首歌
为怨恨而分手问你是否原谅我
李峰和代乐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点了《好心分手》，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边自得其乐地陶醉其中，把一对恋人分手后纠结的面部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估计王力宏和卢巧音看到了都会汗颜，要求重新录拍MV。
若注定有一点苦楚，不如自己亲手割破……
两人以一句合声唱完了这首让人听着闹心不已的“情歌”，我一把夺过李峰手中的麦克扔到沙发上。
“你们俩丧气不丧气？来，喝酒，祝大家都能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干杯！”
“对，不分手！”其他人应和着响亮地碰击着酒瓶。
袁小丽出去接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她带了另一个跟我们年龄相仿的女生进了包房，她打扮得很成熟，一双眸子里投射出的是同龄人中少有的沧桑。“兵灵”一声爆响，老孙手里的酒瓶掉在了地下，摔得四分五裂。
我刚要开口嘲笑他看见美女就心猿意马，袁小丽说：“我给大家隆重介绍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尹蝶。”
她就是那个唐学苟设计陷害老孙的帮凶！老孙慌乱地背过身去，像犯了毒瘾似地轻微抖动，他在竭力克制。
“你个贱人还有脸来？你还嫌把老孙害得不够惨吗？滚！”我怒不可遏地朝她吼道，袁小丽拉住了我的胳膊，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她没理我，像我只是个老大手下狗仗人势的喽啰，根本不配和她对话。径直走向了老孙后，她异常平静地说：“孙老师，我想跟你聊聊。”
他们在外面待了足有三十分钟，留我们在包房中哑然，只剩李峰点的歌的伴奏一首首悠扬地播放，又在没有人和唱的气氛下尴尬地前行。
“她有话和你说。”老孙回到包房后冲我往门外比划了一下，我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走廊中萦绕着各个包房传出的闷沉的歌声，尹蝶冲我惨然一笑，语气里带着疲惫，像一个被困在荒岛很久的探险者终于回到了家园，余生永远是一副浑浑噩噩，洞悉一切的模样。
“杨小和，怪不得袁小丽在我面前无时无刻不在提你。除了急着要去见你，没什么事能让这个小丫头像长了虱子一样百爪挠心，坐卧不安。”
“你他妈有完没完？别废话连篇！”
“这就对了，你越来越让我确信只有你能收服袁小丽这个小妖精，你知道为什吗？”
见我没回答，她主动弥补着自己抛出的话题没人接茬的尴尬：“因为你真！她跟我说你总跟唐学苟作对时，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
“哼，”我把双臂抱在胸前冷笑着，“帮你什么？用不要脸的手段陷害人家？”
“不，我要你帮我对付唐学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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