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年
冷!这是一种极度的寒冷,血液将要凝固,心脏也要停止搏动。寒气透过身体直逼骨髓,猛击灵魂深处。江言踉跄地又走了两步,最终还是直直地跪了下来,身体后倾,倒在了地上。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的热量从背部不断地流失。他想要坐起来,但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光,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渐渐地,他放弃了——这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无力,而这种无力感开始让他精神麻痹。
“喂,醒醒!不要睡着了!”吴昀泽听见后面江言的倒地声,连忙跑过来搀扶,“听得见我说话吗?醒醒,醒醒!”
江言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手臂的温热让他感觉没有那么冷了,但他越发地困顿起来,好像自己还在做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令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吴昀泽预感到事情不妙,江言的身体开始发抖了,他自己也在颤抖着——沙漠的昼夜温差太大了,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身上的隔热服已经破损了,根本无法抵御低温,身上的热能棒也不多了……
他让江言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而他则去下自己的背包翻看,自己只有七根热能棒了。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他,那眼中,充满了同情,还有一种无奈。江言哪里知道这条不归路的尽头在何方,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这趟旅行意味着什么。江言热能棒早就没有了,这几天一直都是硬扛着在夜间行路,如今终于是熬不住了。
犹豫片刻,吴昀泽还是从他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根热能棒和一瓶水,让江言就着水把热能棒吃下。
“你啊你,命还真是不好。”见他吃下,昀泽自言自语着。
“水……”
他抓起一旁的水,递到江言的嘴边。
“咳咳……”江言抿了两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休息片刻,江言终于是能够坐起来。
“吴叔,谢谢你啊。”
“哎,没事,还能走吗?”
“我实在走不动了。”
“好吧,我们休息几个小时再赶路。”
说着,吴昀泽从背包里找出一根荧光灯放在脚边。一阵微风拂过,他俩又是一个冷颤。江言靠着背包,抬头仰望星空。天上的星辰有多少?它们把这夜幕点缀出一种梦幻般的美丽。它们在动,仿佛拥有生命的灵韵,神奇而又缥缈。这几天都是这样的天空,但江言总是十分惊奇地观赏着它们。他总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分不清这倒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沙漠的夜晚,美丽而又总是充满危险。
“我至今都怀疑我还在做梦,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天空吗?我从小到大都住在生活区,但我从未在那里见过这样的天空。”
“有的,不过,这样的星空你怎么可能会在那里看到呢?”
“那里,已经污染得不成样子。”
“嗯……”
“可那仍是我们的家园。”
“……”
“又能改变什么呢?”
一周前,一幢建筑楼顶……
“江言,你应该知道你母亲这些年把你抚养大的艰辛。”一位苍颜老者与江言并排站着。
江言沉默不语,他的目光向远处扩散。这是座充满了科技感的城市,事实上所有城市都是如此。在银灰色的建筑物间需要仔细寻找,才能寻见到一点新绿的闪动。四季,早已没有了意义。人类的科技已经达到一个全新的水平,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他们可以控制这里的一切;这是一个崭新的纪元!然而,纵使科技如此发达,但人类始终无视环境问题;发展的水平越高,对环境的破坏性也就越强,这是无法避免的!就人类自身而言,这里可以看到未来的光明。事实上,人类所拥有的技术完全可以改善生活区的环境,但不知为何竟完全对此置之不理。对大自然而言,这是地球四十多亿年来所遭受的最严重的危机。如今人们的日常出行已经离不开面罩和特制的隔热服。
“有些事你还不了解吧。”
眼前的这位老者,正是江言的爷爷江海林,身为江家的族长的他同时还是A国环境保护协会的会长。而这位老者有一百三十多岁,早已突破人类年龄的极限了。像他这样的高龄老人,虽不常见,但也的确存在着不少。
“你有话直说。”
江言心里非常清楚,母亲当初不顾家族反对与他父亲在一起,后来父亲因为化工事故早逝。只剩母亲一人含辛茹苦地把江言抚养成人,而他自然也没少受欺负。江海林根本看不起他的父亲,也从不让他和他母亲在家族里生活,即便父亲死了也是如此。所以他对江海林自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这次把他居然破天荒地叫回来,肯定有事。
江海林没有看他一眼,走到面前的栏杆前,望着远处那连绵的群山。
“你知道吗,人类科技到如今已经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但环境污染始终是个头疼的问题。”
“如今,生产发展带来的固体垃圾无处安放,其他各种废水虽能处理其大部分污染物,但仍有不少残留能严重危害人们的健康。我们同世界环境保护协会研究多年,但效果却是聊胜于无。”
“然而最近几天,我们从一支探险队里了解到一种叫做‘净化之源’的东西。”
“这东西在世界环境保护协会中曾有过记录,但仍是鲜为人知。我也是通过多种渠道打听才知道有这东西的下落。”
江海林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看着江言。
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盯着远处将要消逝的残阳,陷入沉思。
“你知道的,这东西对我们,对A国而言都十分重要……”
其实江言对于这个什么破家族根本没有任何情感,但母亲为了抚养自己,没少受苦,如今身体也因此经垮掉了;对方似乎也正是抓住了这点,自己刚读完书出来,还没有能力赡养母亲,这样拖下去恐怕……
见江言沉默,江海林欲要准备离去。
“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照顾好我母亲。”
“你放心地去吧,我把她接回家族,我们等你回来。”
“那,为什么会选我?”
江海林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拍拍江言的肩膀,淡淡的笑容中透出一种慈祥,但后者终究是永远无法看透他的内心。透过笑容,他感觉不到隐藏的任何含义,这种深如泥潭般的未知带来了更多的不安。
此后江海林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空荡荡的楼顶仅剩江言一人,他趴在栏杆上,望着西边的残霞染红了半边天。他明白,美丽总是短暂的,希望总是渺茫的。他也知道,他已经踏上一条不归路。
翌日,江言通过江海林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净化之源”其实是一种青色的液体,存在于树干中,而这就是树的汁液。但是这种汁液不是哪一棵树自身特有的,而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净化出这种东西。为了寻找“净化之源”,他需要穿过一片沙漠到达灵山山脉附近的森林。因为那组探险队最后发现它的地方就是灵山。这东西随着环境的变化会移动,也可能会消失,所以固定的路线压根就没有。探险队的人还说灵山的生态系统也快要崩溃了,得抓紧时间。说白了,这就是一次赌博,“净化之源”如今的存在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世界环境协会派来的人,他叫吴昀泽。据说曾经也带队找到过‘净化之源’。我将这件事上报给协会后,便派他帮助我们寻找寻找。江言,你可要好好配合。”江海林介绍道。
“你好,江言,请多关照。”
“你好,我是吴昀泽。”
这位大叔应该有四十多,一米七五的身高,他的身体壮硕,皮肤黝黑,看上去应该是长时间从事这样的采集勘查工作。一双炯炯有神的明目似乎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外加一条棕色长裤,身后的背包也是鼓鼓囊囊的。这就是一路同行的人。
“当然了,这次行动有些特殊,不方便带上协会的人,你就和小吴去吧。”
“要说的就这些,好了,你们即刻出发吧。我等你们安全归来。”
希望如此吧。江言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江言望着星空出神,那一幕幕画面在眼前不断地闪现。这一切都如同一场梦一样发生在他身上。
“我们剩下的物资只有那两个背包里的东西了。”
“已经过了五天。”
“恐怕才走到一半的路程,仅凭这些物资……”
说到这里吴昀泽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拖累了你。”
“说什么呢,我东西节约点,你拿些去吃吧。”
“谢谢吴叔。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
“别这么说,我们能回去的。”
江言没有搭话,只是点点头。
“你睡会吧,我看着。我们得趁着天还没亮赶路。”
沙漠是那样的寒冷,孤寂充斥着荒漠,飘散到银河之外。偌大的沙漠,只有这一点冷色光点,黑夜中的灯塔,在沙海中竟是如此的微弱,在风沙的嘶吼中摇摇欲坠。周围的黑暗压迫着,竭力想要将这最后的一点希望湮灭。天空繁星闪动,也有那么两颗飞星一闪即逝,缀向地球的另一端。它们也静静地观察着,直到永恒;似乎也只有它们能够看透这黑夜中埋藏的阴谋;即便在这不毛之地,也有沉默的猎手等待猎物的出现。
睡了只有两个多小时,江言又被冷醒了。他睁开双眼见吴昀泽也睡着了。口渴感一直让他十分难受,他打开背包,想取点水喝,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东西怎么少了?入眼而来的只有两瓶水,五包压缩食品,剩下的就是一些必要的工具。
我记得一共有九瓶才对啊?江言心里十分纳闷。
应该在吴叔包里吧。他这样想到,便要伸手去取。然而当他刚想把包拿了。一股极强的力气将包给死死地拽住。吴昀泽同时也惊醒,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江言。
“呃,吴叔我水在你那儿吧。”
“你要喝吗?”
“我喝过了,我是想你不用帮我背着。我可以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