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酷冷慢慢远去,春天的样子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了。
江南的春天,时而阴雨绵绵,时而春风煦煦。
当然,春天的风也并不全是和煦的,它时而狂野,时而温和。
1
上小学时,到了春天,老师便会组织大家放风筝,并在放风筝前一天嘱咐我们买风筝和线。
儿时家里经济拮据,但我对放风筝感到向往,妈妈看着我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掏出了钱包。
那是一只普通的有着彩虹线条的风筝,配上普通的牵引线和线盘。
拿到风筝后我进行了复杂的心理活动:倘若我将这只普通的风筝放的很高很高,老师兴许会夸我:“XXX,你真棒!”那个长得好看的女同学兴许会投给我崇拜的眼神。
想着想着,我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不是得练习下?于是,我飞快地组装好了风筝并跑向那片最开阔的田野。
那天傍晚,风很大,我几乎没用什么技巧风筝就一下子上去了,飞的很高很高。风筝飞得高,收起来就成了问题,由于风大,风筝一下子头朝下栽了下来,任凭我怎么扯都无法让它的头换个方向。
这次练习是以一堆凌乱的牵引线和一只断了一根支架的风筝结束的。
我拿着风筝和乱成一团的风筝线回家,对它们进行了抢救,最终我断定抢救无效便扔在了一边。虽然我放弃了,但是我80岁高龄的外婆并没有放弃。
风筝线实在太乱了,我认为根本没办法将它们理顺,但外婆却戴着老花镜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一点地将混乱的线团解开,然后再绕到线盘上。
我不知道她到底绕了多久,等到第二天我去上学时,看到的是缠得整整齐齐的风筝线盘,有些线实在理不出,外婆就将它剪短然后再接上。我由此对外婆的耐心和细心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情,然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没对她大声说:“外婆,你真棒!”(外婆耳背)
第二天上学,春风变得和煦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技术匮乏,无论我如何奔跑,都没能让我那经历过生死的彩虹风筝再次升上天空。
我把风筝放上天空的时候,没人看;而有人看的时候,我没能放上去。
我有机会和外婆说你真棒的时候,我没说,等我想说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外婆在我要中考的那个春天离世,她熬过了寒冷的冬天,却没能熬过暖洋洋的春天。
得知外婆快不行时,妈妈半夜打车前往离我家50公里的山村。妈妈为了让我安心中考,没让我参加外婆的葬礼。
遗憾,大概是永远的了。
2
春天,晚上睡觉时能听到窗外野猫歇斯底里的叫声。
春天,植物们为了繁衍,从光秃秃的树干上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春天,街上的女孩开始露出好看的、白花花的大腿,男孩子们也将厚厚的棉衣褪去,换上尽显风度的帅气衣裳。
春天,情侣们的约会开始频繁起来,女孩挽着男孩的衣袖,男孩把手插进裤兜,相互依偎着走在开满鲜花、吹着和风的街上。
眼前的世界,让我想起赵忠祥老师的那句:“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而我的春天,却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那年冬天,我和初恋分手后她和同班的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冬天的阴冷压制了悲伤与愤怒。
春天来了,有次不小心看到她和他在开满迎春花、柳絮纷飞、阳光和煦的校园里路过,然后相视而笑,我就……
3
到了大学,我和一个女生谈了场大学的恋爱。大概是老天怜悯,这个女生就是小学时我觉得好看的那个女生。
在这段恋爱中,我仔细的想象过和她未来的生活,我们互相交换了彼此的过去,又一起憧憬着彼此的未来。
两人恋爱过程,总的来说,她付出的比较多。
某个夏天,我留在杭州打工,她从绍兴来找我,为了省钱,我们在寝室床上挤了一星期。
学校的寝室大妈能熟练的报出寝室楼中每个男生的名字,某天晚上吃完饭,我带着她光明正大的回寝室。学校大妈见状大叫:“XXX!你不要带女孩子进男生寝室。”
我和宿舍大妈再三周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她死守自己的职业道德并不为所动。
女朋友和我进不了寝室,在宿舍楼下想办法,她灵机一动:“我就不信她不上厕所,我们就蹲在外面等她上厕所马上冲上去。”
于是我俩就站在寝室后面停自行车的地方等观察宿舍阿姨,等她上厕所。她穿着裙子,腿上被蚊子咬出了好几个包,但她一声不吭,聚精会神的观察宿舍阿姨。
功夫不负有心人,宿舍阿姨终于去上厕所了,她立马脱下鞋撒开了跑。
但是身后依旧传来宿舍阿姨的怒吼:“你怎么又上去了!!”
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有另一个女生穿着鞋子大步跑上了楼,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宿舍阿姨。
宿舍阿姨追了上来,并扬言要查房。
我就带着她跑到了寝室楼的天台,然后和被我赶到隔壁寝室的室友取得联系,让他呆自己寝室,宿舍阿姨来了就装无辜说:“就我一个人啊。”
我俩和寝室阿姨斗智斗勇的故事以我们的完胜告终。
之后我们在秋天分手。
度过了漫长、寒冷的冬天。
春天来了,我知道她和我分手后马上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了,然后,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秀了旅游照。
虽然我知道自己这点小破事若放在比惨大赛中将毫无胜算,可人就是这样的狭隘,因为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被回忆不断的放大、不停地自怜自艾。
这时若跳出一个外人来安慰我,他肯定会这样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或者这样说: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但无论你们怎么说,春天的悲伤,我却怎么也逃不掉。
4
春天的空气,夹杂着恰如其分的温度,一闻到就让人觉得似曾相识,或许是因为发生在春天里的这些事太让我刻骨铭心了吧。
春天的味道仿佛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年轮,闻到它,我才感到生命又过了一个轮回。
今年的春天来了,百花开了,野猫叫了。
有的人走了,我等的人却还没有来。
生命啊,你又是一个轮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