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六一”,父亲揣着五块钱带我和姐姐去场部过节。
五分钱就能买到一整瓶汽水的物价,让我对父亲兜里的钱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在我们敞开肚皮喝足了汽水,吃够了面包后,父亲还带着我们姐俩去招待所食堂吃了一顿凉粉。炎炎的夏日里,那碗酸辣爽滑的凉粉下肚的惬意,简直无以言表。
就在我以为那天的优厚待遇也该用的差不多的时候,父亲好像对剩下的钱还颇有信心,居然提出要带我们去服务部逛逛的建议来,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我们姐俩被豪气十足的父亲一手一个牵着进了服务部。依照父亲的意思,可以为我和姐姐每人买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听到这难得的礼遇,我马上集中精力开始认真挑选起这份至关重要的礼物来。父亲的心里大概以为女孩子能买的无非就是扎辫子的头绳这类小玩意,花不了多少钱。姐姐挑了一块碎花手帕,可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小女儿的野心。仔细地转过一圈后,货架上一个足有小西瓜大的皮球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表面绘有红色与金色交错的花纹,隔着窗玻璃照进来的一缕阳光刚好覆盖了它,让这个本就光鲜的皮球越发放肆地发散出一种美轮美奂的光芒。我想起了隔壁小梅哥哥那个早已掉了漆的皮球,许多地方都快要开裂了。可即便如此,每次我们想跟他们一起玩时,他都表现得牛气哄哄爱搭不理的。几乎是在一瞬间,我下了决心,就它了。
我把那个漂亮的皮球指给父亲看,父亲在看到它的时候,皱了下眉。
“那个皮球怎么卖?”父亲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问了售货员。
“三块”。售货员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父亲不可能真心买下那么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给孩子,回答地格外干脆。
“多少?”父亲有些不敢相信,又问。
“三块!三块!”售货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父亲像是被售货员的无礼,也像是被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钞票激怒了,拽起我和姐姐义无反顾地出了门。看着姐姐手里摆弄着的花手绢,我沮丧至极。父亲带着我们游荡在大马路上,指着街边一个个兜售零食的小贩,试图通过满足一下我的口腹之欲,好让我别再打那个皮球的主意。
不用看我也知道父亲正黑着一张脸,便不敢硬要,只好耷拉着脑袋怏怏地跟在他身后。从路的这头走到那头,不管父亲指什么我都摇头表示不感兴趣,且拒绝吃所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味。快到下午了,我们父女三人在街上走了好几个来回后,父亲最终还是带着我们再一次走进了服务部的大门。以五毛钱的价格为我买下了一个跟大皮球长得一模一样,但个头明显要小许多的小皮球。
时隔多年,每当想起这件事,我似乎又闻到了皮球那股芳香的漆味。后来当我也有了孩子,才终于明白为人父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