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来的很早,洛城街道旁的桃花竞相开着,将洛城染成了一片粉红。道姑与道长骑马过街相谈甚欢,突然天空下起了雨,大极了,粉红的花经不起风雨,一片片飘落,洛道变成了一条花的海洋像是一场梦境。道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伞。”
道姑依在路旁的屋檐下,看着匆匆路过的路人,路人或东或西,或归家,或食宿,所有人都有个去处可以到达。道姑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神茫然无措,像个没人领养的流浪狗,道姑低着头看着他们把地上粉红的花海一点点搅乱,然后弄脏。
一双白鞋吸引了道姑的目光,它停在了她身前。道姑抬头便看到了他,他一身白色道服,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那匆匆的过客中显得特殊,在那片残缺的花海中,显得超凡脱俗。他看着道姑,然后轻笑着向道姑走去。
他调笑着说:“姑娘,要不要送你一程。”道姑笑着抬起头看到了他的眼睛,深邃,清澈。像那年与他在华山上的峰顶比武偶遇的细雪微风。一阵清风吹过,春天的气息还有他身上的尘香伴着一点点的雨随风轻抚在脸上,道姑一时心动,那心动像他温柔的剑锋般一触即过。还没来得及细究便消失的不见了。
或许道姑是喜欢他的,看到他的马具已有些破损,便迫不及待冲进雨幕中不见踪影,回去找他的时候。手里已经是店里最好的马具了,看到街边卖桂花糕的,想起他喜欢吃桂花糕,又怕买回去便凉了,就把桂花糕放在怀里。等回去给他,他一定会很开心,道姑这样想到,想到他开心的样子,道姑也笑了。
道长撑着伞等她,看她湿漉漉的回来,看她炫耀着手中的马具,看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还温热的桂花糕。他搂住了她,一字一句的发着誓,他喜欢她。道姑听着他的情话,看见他眼中的柔情种种,心中那颗冰冷的心也渐渐融化。她应该是喜欢他的,道姑这样想到。
人世无常,他们走散了,走散在茫茫人海中,或许是他不想让她找到吧。
很久很久之后,一个朋友的婚宴上。道姑再次见到了他,一身白色的道袍,喜灯红纸,烛火摇曳。他搂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好看极了,他们两个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烛光照在她们脸上,像是十八岁时向往的爱情。道姑愣住了,她看着他们,看着他从身旁路过,宛若不认识一般。遇到他的那些回忆突然冒了出来,道姑转身望向他,他白衣如旧,看到她时神色间多了几许冰冷。道姑慌了,她做错了什么?她又该怎么做?
所幸朋友拉她去喝酒,渐渐醉了,看到他时,思绪翻涌,她是不是该趁着酒意钻入他的怀中,吻上他的唇然后再把那些回忆对所有人说,对他们说,我多爱你。然后看所有人哗然的表情。然而道姑,沉默着不动声色,笑着与旁人打趣。却忍不住侧着耳朵听他们两个互说情话。不敢去再看他的侧脸,即使那面容在脑海中翻滚着。饮酒,一杯一杯再一杯,不言语,不轻动,装的那么的无动于衷。
洛河山外,雪还在无情的落着。
飘落在道姑的白衣之上顺着褶皱滑到她的指尖然后消融,刺骨的冷。她背负着自己的长剑。 看着世界茫茫一片白。她又该何去何从,辗转数十载,所遇之事,想起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开始就该知道是没有结局的。可是如果你明明有喜欢的人,又何必来招惹我,难道你看着这样的我,会动心吗?所幸,已经看过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这颗心早已破烂不堪,便不怕他用这薄情铸剑,再填一道伤疤,怎么会疼呢?道姑像是想通了,那些思绪随着山间的风一起飘远。她摘下自己的长剑为碑,把他送的伞,她那颗已死的心为墓。如果此生错在相逢,那便求一个美满的结局吧,她这样想到。
自那以后,道姑走过了很多地方,她觉得那件事,那件事的那个人都随着时间渐渐淡去。有天一人骑马从南屏旧桥边路过,恰巧下起了微微山雨,起了朦胧的雾。她闭着眼躺在桥索之上,突然想起那时的他们,他轻拥着她说着那些话,像是一场梦境。看到他拥着另一个人,她突然惊醒,一松手,已是无底的深渊。
桥边的老马嘶叫着,不过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