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相思消得伊人瘦
飞机场出口。林燕翔和董芝兰站在那里等候。林志华在涌出的人群中走出来，穿着一件风衣，拉着一只箱子，笔直的身板高昂的头颅神采奕奕步履矫健，一副军人的风采。林燕翔和董芝兰迎上去。
“爸爸。”
看见儿子和媳妇，林志华急不可待地问：“你找到了妈妈的线索了？”
“是啊，我们找到了清水塘老宅。”
林燕翔说得很含蓄按照商量好的，想给父亲一个巨大的意外惊喜。
“对，张家有个旧宅子是在清水塘。”
林志华明确表示。
“可当年战争中不是已经毁了？”
“爸爸，清水塘的确是基本都毁于战火，不过非常巧的是，有几座侥幸残存下来了。”
“你们是说，张宅就在其中？快上车，马上去清水塘。”
林志华眼睛闪出急不可耐的兴奋，催促儿子、媳妇赶去确认亲人的线索。林燕翔望着董芝兰会心一笑，陪父亲上车。在车上董芝兰告诉林志华，新中国成立以后，政府对清水塘留下的旧民居做了保护，只是清除了那些断垣残壁。以后又陆陆续续把其他需要拆迁的旧民居整体搬迁到清水塘。这些年再次对清水塘做了整体规划和修缮，成为长沙一道亮丽的民国民居风景线。她陪林志华旅游的时候，发现了这片民国民居，让林燕翔依稀记起儿时模糊的记忆。他不敢确定，所以请父亲亲自过来。车还是停在了外面，林燕翔和董芝兰陪着父亲朝里面走去。走了几条街区后，林志华突然加快脚步独自朝前而去。林燕翔正要追上去，却被董芝兰拉住了。
“志华，让爸爸自己找。”
林燕翔笑了点点头。两个人在后面远远跟着。
林志华找到了曾经熟悉的感觉，甚至似乎在心灵里嗅出了亲人的气息越走越快，到后来已是疾步如飞般到了张宅门口。林志华一步跨进院子，直挺挺站在院子中间看见一厅的人。他呆了，呆呆看着一个女人正在朝自己走来。在那个女人身后，还有一个女子和带着一双儿女的夫妻。那个女人鬓发染霜，却依旧是那样的妩媚动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枕边人。林志华丢开箱子大步迎上去，一把抱住了张玫。
“阿玫，是阿玫。我的阿玫。”
张玫在丈夫怀里一脸泪花，双手握拳用力捶打林志华的胸口哭嚎。
“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找我们？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对不起，对不起阿玫，对不起啊，我回来太晚了，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年苦。我该死啊。”
林志华紧紧搂着妻子老泪纵横。满堂一片嘘唏声。林燕翔和董芝兰从后面赶来，一左一右搀扶着父母，低声劝慰。
“爸。”
“妈。”
“今天是大喜之日，别哭啊。”
“妈，你还没有让爸爸去拜见二位高堂老祖宗。”
张玫破涕为笑拉着林燕翔走到中间。指着上位端坐的梅雨莲和张纯羽。
“快，你看看那是谁？”
林志华看见上面端坐的银丝满头的老妇，认出了是张玫的母亲，另一位银发老人却没有印象。他上去双膝落地朝着梅雨莲磕头。
“妈，女婿不孝，多年未得孝敬膝下。”
张玫陪他跪在旁边。后面的林燕翔、董芝兰，还有张燕芳、李楚江、张燕霞和两个孩子，跟上去“噼噼啪啪”跪下一群人。梅雨莲用手抹着老泪，脸上却如花开般灿烂地笑着伸出手。
“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啦。快见见你爸爸吧，你也没有见过他。阿玫嫁给你之前，这个死老头就已经断消息啦，总算也回来了，好，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们家才算真的团圆了。”
林志华见过张淳羽后，林燕翔和董芝兰扶着他们在侧面位子坐下，然后指着其他人说：“爸爸，这是大妹，大妹夫和您的外孙子、外孙女。那个是小妹。”
张燕芳和李楚江又领着儿子春月和女儿过来磕头拜见。林志华忙着摆手。
“别跪了，快起来。来，过来都过来。”
林志华拉着张燕芳的手。
“你是林燕芳，”
他又指着后面的张燕霞。
“你肯定是那个在你娘肚子里的老闺女，林燕霞。名字我起的，我记得。”
然后搂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叫什么？我大女婿叫什么？燕翔你都没有告诉我嘛。”
张玫含泪责怪他。
“你还是这么心急嘛，儿子怎么来得及？我告诉你吧，男伢子叫李春月，妹子叫李春娥。还有一件事，你走了，我就当你不在了。孩子们都不姓林，姓张。”
张玫一肚子委屈又哭起来。
“啊？”
林志华有点尴尬。梅雨莲却笑着批评女儿。
“你说的什么啊？你爸爸不是也一辈子没有回家，是不是你要改姓梅啊？”
张淳羽一旁打趣。
“应该，应该，改得好。阿玫叫梅玫吧。”
张玫“噗嗤”又被父亲逗笑了。
“爸，您怎么还帮他？您压根又没见过这个女婿。”
“没见过也是我女婿。”
老头哈哈大笑。
董芝兰在一旁说：“妈，你还没有让爸爸认舅舅。”
“对了，我是老糊涂了。”
张玫拍拍自己头，朝张华招手。
“阿华，快带你媳妇过来。”
张华和付春华笑盈盈上去给林志华鞠个躬。
“大姐夫，我叫张华，这是我夫人付春华，这个小家伙是我们儿子杰克，中文名字叫张旭。”
林志华一脸懵懂朝着张淳羽和梅雨莲望过去。梅雨莲看看身边的张淳羽。
“老头子，你自己说吧。你的儿子。”
张淳羽风趣地摇摇头。
“也是你的儿子吧，你是嫡母。”
梅雨莲瞪他一眼，转过去对林志华说：“我说就我说吧。这个是老头子当年在日本的时候生下的儿子，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他的亲外公是老头子海难救命恩人，还把独生女给他做了老婆，对还有一大笔财产。我这个老太婆就白捡个大儿子。”
说完这番话梅雨莲呵呵大笑，逗得满屋子都是笑声。林志华听明白了，拉住张华的手。
“太好了，这样岳父母大人就儿女双全啊。好好。”
张玫在旁边白了一眼低声说：“你会不会也在外面又生了一男半女啊？”
“啊？”
林志华发了一下楞，笑起来对儿子说：“燕翔，你没有告诉妈妈吗？爸爸有没有另外的女人和孩子？”
林燕翔拼命摇头摆手。
“没有，真的没有，爸爸对妈始终一往情深，连公司的名字都是那么两个名字的合体，‘华玫’两个字说明爸爸心心念念都是妈妈。”
这几句话说得张玫老脸发红，转头看着林志华妩媚一笑。林志华故意抹着额头。
“你笑了就好了。我吓出一身冷汗。”
大家又笑起来。付春华跟着打趣。
“大姐这一笑可是不得了。有句诗吧，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大姐夫，你怎么还会出冷汗？应该是一股暖流上心头才对。”
林志华看看她对旁边的张华说：“这是你媳妇，我弟妹？老弟啊，你要当心了。”
张华笑起来问：“姐夫，我小心什么？”
“小心夫人的厉害啊。”
大家再次哄堂大笑。今天的张宅笑语连连一派祥和。
夜渐深，星越灿，月更明。热闹一天的张宅终于安静下来，间间屋子却都亮着灯，只怕是这个张宅建好以来，亮灯最全的一个夜晚。楼上楼下，每一间都在窃窃私语。情意最浓的那一间，当然是张玫的房间。
这间本就是她少女时代的闺房，也曾经是她和林志华成婚那夜的新房。今天这间房还是新房，贴心的儿女为母亲做了精心的布置。窗上是大红双喜，床上是大红被子，枕头是鸳鸯戏水。林志华一脚踏进来已经醉了。
他忍不住回身抱住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妻子，关好门将妻子抱起来朝大红的床上走去。张玫再无力挣扎轻轻捶打他的胸口低语声声。
“放我下来啊，老都老了，像什么样子？”
林志华把妻子放在床上，扑过去压在妻子身上低声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
说完深情地吻着张玫的唇。张玫笑着勾着丈夫脖子低声回应。
“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
林志华伸手去解开张玫的衣扣。张玫的脸红得和床上的被子一样。
“你一路风尘不累？”
“看见你，我怎么会累？”
“老太婆了，做这种事情羞人。”
“你今天是我的新娘……”
林志华伸手拉熄了灯。
独自站在院子里的张燕霞，看到二楼母亲房间的灯熄了，不由得又在伤怀了。自从她懂事以后很少看见母亲房间熄灯，几乎夜夜都是长明灯。她明白，母亲怕黑夜长长，怕一个人孤衾凉被独守空房。从今以后有父亲的陪伴，她再也不会一个人暗自流泪了。还真是天随人愿了，母亲苦守35年，终于拨云见日，换来了今天儿女双全的后半生好光景；外婆独守40年等来了外公的回归，这几年外公一直厮守在她老人家身边，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看上去一点没有90的样子。
张燕霞望长空由不得再次叹息自己的命运了。她默默在心中喊着一个名字：萧潇，你在哪里？你的日子过得好吗？会不会和我想象里一样的精彩？张燕霞轻步走上楼去悄悄回进自己房间，拿出永远随时携带的画架，又把严萧潇的肖像拿出来了。那是一幅最近的肖像，上面的严萧潇差不多35岁的样子。张燕霞摸着肖像上的严萧潇自言自语。
“萧潇，这幅是今年生日的时候给你画的。我的日子画起你的生日完成，画了18天，因为我就比你大18天。今天，外婆身边有外公，妈妈身边有爸爸，舅舅身边有舅妈，姐姐身边有姐夫，我的身边也有你，对不对？”
张燕霞抹去眼角的泪，抱着肖像躺在床上慢慢合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