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私房礼】
作者/酒梨
原来有些人
经年辗转回到你的身边
是为了告诉你
这一次真的要离开了
1
2008年的叶颜还只是一个每天啃着面包，背着那些似乎永远背不完的英语单词的高三学生。
作为一名走读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每天早上很早就要从床上爬起来，然后骑车去离家两条街的早点铺买早点，再赶回学校上早课。
今天的早点铺照样排起了长龙，这家早点铺的包子是出了名的好吃，很多人来这里排很久的队就是为了买几个包子。
叶颜一边停车一边看着长长的人群在心里诽腹几句，然后开始在一群人中搜索顾南的身影。
很快她就发现了站在队伍前面的顾南，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连帽衫，由于人群的拥挤他只能奋力地伸长手。叶颜清晰地看见他手中的袋子里装着两个奶黄包，那是叶颜最喜欢吃的包子。
无视身边的长龙，叶颜径直走向顾南。
此时顾南已经买好早点走出人群，他将手中的早点袋对着叶颜晃了晃，那神情像是战场上取得了胜利的将军一样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叶颜走过去，一把抢过装有奶黄包的袋子，然后选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来开始吃。
“喂，今天很早嘛。”顾南将一杯豆浆放在叶颜面前，“现榨的，快喝喝看味道怎么样。”
叶颜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信封丢在顾南面前，然后拿起豆浆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顾南一看见信封，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慢慢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用蓝色信纸写的情书。
叶颜用余光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心里像是开了一道口子，呼呼的往里面灌着风。于是叶颜将手中的豆浆一口气全部喝了干净，又用力地咬了几口手中的奶黄包。
吃完后叶颜擦了擦嘴巴，问顾南：“写得怎么样，达到你的要求了吧？”
顾南收起信，笑得一脸灿烂：“嗯嗯，写得真好，不愧是出自叶才女之手啊，我都要被感动了。”
“别拍马屁了，记住了，未来一个月的早点你包了啊。”
说完，叶颜就骑上车走了。顾南也赶紧骑上车跟在后面，大声喊：“叶颜，哎，你等等啊……”
放学后顾南出乎意料地等在叶颜的教室门口，叶颜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莫名的，心里有些小窃喜。
“她拒绝了吗？”
“嗯，信都被她丢了。”
“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不知道。”
顾南用力蹬着自行车，就像今天早上叶颜那样，叶颜也不生气，而是更加用力蹬着自行车追了上去，直到和他并排前行。
晚上，叶颜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沈默来找她的样子。
沈默就是顾南喜欢的那个女生，她和顾南同一个班，一双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微卷的长发让她看上去像是中外混血儿。
当初顾南告诉叶颜他喜欢沈默的时候叶颜吓了一跳，她和顾南从小就一起长大，还真没听他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最后叶颜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同意帮他追沈默，渐渐地，叶颜和沈默居然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今天沈默来找叶颜，就是跟她说顾南给她情书的事。只是没想到，沈默回去后居然当着顾南的面直接把那封情书给丢掉了。
叶颜觉得有些烦，用被子捂住脑袋，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正当她打算睡觉时，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起来。拿过手机，点开是顾南发来的消息：“我决定了，我不会放弃的，你明天帮我约她出来一下，就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奶茶店。”
叶颜看完后，在回复框内打上“真的吗？可是她都不是拒绝你了吗？”，想了想又删掉，这样反复几次后，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个字：“好。”
看着短信显示已发送后，叶颜将手机放回床头柜，然后将脸埋进枕头沉沉的睡去。
2
2015年七月，北京已经持续了一周的高温。
“小颜，这是今天预约的人的资料。”
“我知道了，放桌上吧。”顿了顿，叶颜又问：“林辰这几天很忙吗？怎么都没见到他？”
“嗯，好像是他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这几天他预约的人都只能让你代替看一下了。”
“嗯。”
门被轻轻关上，叶颜坐在桌前看着那些资料，夕阳从她身后的那面落地窗撒了进来，照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光晕。她面前的桌子上立着一块牌子显示着她的身份：
“心理咨询师”
叶颜翻着那本预约人的资料，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股倦容。
正当她准备合上文件夹休息一会的时候，一张照片映入她的眼帘。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他笑的一脸灿烂，只是眉宇间有一丝的疲惫和忧郁。照片的旁边是他的资料：顾南，男，二十五岁。
叶颜合上文件夹，用手捏了捏眉心，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整个下午叶颜都没有离开办公室，助手进来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也只是摆摆手说不用。
她忽然觉得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总能在你即将忘记一个人得时候，又把这个人带回到你的身边。
3
那次顾南没有在奶茶店等到沈默，沈默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叶颜赶到奶茶店的时候就看见顾南一个人坐在奶茶店的门口，神情落寞。
叶颜走过去，在他旁边轻轻坐下。
坐了一会，叶颜起身走进奶茶店。再出来时她手中拿着两杯奶茶。
“喂，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吗，来喝杯奶茶，我请的。”
顾南沉默地接过奶茶却只是放在一边并没有喝。
“沈默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吧。”
“嗯…”叶颜喝着奶茶，含糊应付道，“大概是的吧。”
顾南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奶茶一口气喝完，然后站起来对着叶颜说：“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说完顾南就朝着不远处的小吃街走去，叶颜笑咪咪地将剩下的奶茶喝完然后把空的奶茶杯子和顾南的摆在一起，再站起来追了过去。
那天叶颜和顾南两个人玩到很晚才回家，顾南还在精品店买了一根手链送给叶颜。虽然心里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顾南原本打算送给沈默，但是叶颜看着那条上面镶满水钻的手链还是禁不住开心起来。
第二天叶颜起得很早，她像平常一样洗漱完，然后骑车去她常去的那家早点铺。
时间还太早，早点铺没有几个人在排队，叶颜走过去还可以闻到刚出炉的包子香味和现榨的豆浆香。
三鲜包是顾南最爱的口味，想了想，叶颜又买了杯豆浆，然后坐在她经常坐的那个位子边背单词边吃早点。
等到早点铺排队的人群渐渐地又变成了一条长龙的时候，顾南骑着他那辆黑色的自行车出现了。叶颜举起装有三鲜包的早点袋冲着他晃了晃，顾南停车走过来一把夺过袋子，一边吃一边把手中的一个铁盒递给叶颜，“这个，你帮我交给沈默。”
叶颜的脸色立马僵住了，她轻轻地开口：“你还不死心呐？”
顾南甩了甩额前的刘海，“笑话，我像是那种轻易就说放弃的人吗？”说着还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你把这个交给她，她肯定会被我打动的。”
虽然心里极其不愿意，叶颜还是将盒子塞进了书包，嘴巴里嚼着包子敷衍着：“嗯，碰到了我就给她。”
最后叶颜并没有把盒子交给沈默，而是把它放在课桌的最里面，渐渐地也就忘了盒子的事。
下学期时间突然变得很快，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奋笔疾书，偶然一抬头就发现已经是正午了。
顾南自那次铁盒事件后便没有再提起过想要追沈默，这让叶颜有些小开心。
因为学习的紧张，高三下学期叶颜和顾南都选择了住在宿舍，以此来节约因为从家里到学校而浪费的那二十分钟。
学校破天荒地允许高三学生不用做早操，叶颜便和顾南说好早上起来一起跑步。原本叶颜是想着不用做早操就可以多睡几分钟的，但想着邀约对象是顾南，最后还是同意了早起跑步这一建议。
只是让叶颜没想到的却是，顾南除了叫了她一起之外，还约了沈默一起。
当顾南和沈默两个人一边慢跑一边聊着天时，叶颜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听着耳机跟在后面，场面变得说不清楚的尴尬。
“哎，小颜你快点呀。”
“哦，来了。”
沈默转过头对着叶颜唤了一声，叶颜这才反应自己已经落下他们很远的距离了。
叶颜停下来，看着他们两个人边跑步边聊天的身影，突然觉得他们两个是那样般配。想了想，叶颜终究是转过身，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离开了跑道。
礼拜六放学后顾南依旧等在叶颜的教室门口一起回家，叶颜望着站在教室门口走廊听歌的顾南，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她用力地将书包从桌肚里扯了出来，却因为用力过度将那个铁盒给带到地上。
铁盒落地的声音回响在教室内，叶颜吓了一跳，下意识朝顾南看去，确认顾南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之后，便悄悄地把盒子捡起来塞进书包然后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
顾南一路上都在听歌，而叶颜也只是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等到站下车时，顾南突然凑到叶颜的耳边说了句话。
他说：“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4
晚上回家的时候，叶颜特地找出了用来装以前的旧物的箱子。
箱子打开后里面放了许多东西，有高中时期的旧校服，同学录，相册，最下面还有一个生锈褪色了的一个铁盒子。
叶颜将铁盒小心地拿出来，轻轻地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两张CD。
CD表面用塑料袋包装着，上面是顾南高中时稚嫩的笔迹：送给沈默。
叶颜闭了闭眼，她记得这是顾南亲自为沈默弹的曲子。
正好，明天见到他就可以还给他了。这样想着，叶颜把铁盒放回箱子里。
第二天天还未亮，叶颜就被电话吵醒了。叶颜点了拒接，没过几分钟对方又打来了。叶颜只好坐了起来接起电话。
“喂？谁啊？”
“是我，你起床了吗？”
突如其来熟悉的声音把叶颜吓了一跳，叶颜怔住了，许久才试探性的开口：“你是……顾南？”
对方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说到：“十点钟你公司门口的咖啡店见。”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颜听着对面传来的忙音，许久回不过神。
5
永远是朋友？什么意思？是在告诉她对他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吗？还是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叶颜有些郁闷地敲了敲头，实在有些弄不懂今天下车时顾南的那句话。
无奈地趴在书桌上看着眼前的铁盒，到底要不要打开？叶颜对此很纠结。犹豫了许久，叶颜终于伸出手轻轻的打开铁盒。
整个过程都很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做某件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盒子打开，有一封信和两张CD。叶颜没有看那封信，而是把CD拿了出来。CD用塑料袋包着，表面写着：送给沈默。
叶颜找来一个播放机，把CD放了进去，几秒钟后，一阵好听的吉他声想了起来，然后便是顾南那好听的声音。
是那首《至少还有你》。
顾南上高中后学习的吉他，叶颜曾经跟他说过很多次可不可以弹一首歌给她，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最后他被叶颜烦得没办法，就说了一句：“我学吉他是为了弹给我喜欢的人听的。”
原来，他是为了弹给沈默听的。
叶颜听着播放机里顾南的声音在轻轻唱着：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想起今天下车时顾南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这段时间顾南和沈默一起跑步时的场景，叶颜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不是你想改变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接下来的时间叶颜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她不再和顾南去跑步，而是很早就到教室温习英语单词和文言文。偶尔的，叶颜透过窗户也能看见顾南和沈默在操场跑步的身影。
高考前一个礼拜，顾南跑来找叶颜，两个人难得的坐在学校操场的栏杆上聊天。
“你准备考哪里？”
“想去长沙，你呢？”
“我啊，沈默说她想去上海。”
叶颜便不再说话，而是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朝着教学楼走去，“好了，快高考了，我去复习了。”
顾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高考前一天，高三学生离校，学校特地为他们办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仿佛他们不是去考试，而是奔赴战场并永远不回来了一样。
哦不对，他们的确不会再回来了，下次回来恐怕就是同学聚会了吧。
叶颜胡思乱想着，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出这个她呆了三年的高中。校门上飘着的横幅上写着‘祝高三考生考试成功’的字样，以前她总是看着一批又一批高三学长学姐走出校门，现在轮到她了。
刚走出校门，叶颜就看见了顾南，而沈默就站在他身边。
没什么，走过去，打个招呼。叶颜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笑着走过去。
“嗨，沈默。”叶颜自然的和沈默打招呼，然后对着顾南说：“你要回去吗？”
“不了，”顾南神色有些为难，“我要送沈默回家，她家比较远，行李又多…”
“那我先走了。”
叶颜打断他的话，拉着行李箱朝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在她走出几步，她清楚地听见沈默小声说了句“你还没告诉她吗……”
高考后便是紧张等待考试成绩的日子，期间沈默来找过叶颜一次，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坐了很久。
“你是喜欢顾南的对吧。”沈默看着叶颜的眼睛，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奶茶。
叶颜不说话，沈默便接着说到：“我都知道了，那次顾南让你帮忙约我去奶茶店我却没有去，他问我时我还觉得奇怪，而事实是你根本没有告诉我。还有他后来叫你转交给我的那两张CD，你也没有按照你的承诺交给我。”
叶颜咬了咬下嘴唇，手紧紧的在桌子下面握成一个拳头，指甲刺的手心生疼。
“是，我是喜欢他。”
叶颜听见自己这么说，后来叶颜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沈默说：“其实我们两个早就知道了，只不过顾南不想说破，怕伤了你。”
是吗，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那天下车时他对自己说“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叶颜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对着沈默说：“那么，祝你们幸福”
从奶茶店回来后，叶颜直接买了离开这里火车票，想去哪她也不知道，只要能暂时离开这儿，都是好的。
成绩出来的时候叶颜正在厦门做义工，得知自己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兴奋之余又有些难过。
听说顾南和沈默都去了上海。
同学们都在班群里聊着天，话题最多的就是顾南和沈默的感情之事。
大家都起哄说顾南抱得美人归，囔囔着要顾南发红包还说要他以后请大家喝喜酒。顾南象征性在群里发了几个红包，然后没再说话。
叶颜一页一页的翻着群聊天记录，又退出来点开了好友申请。
删掉顾南的第二天晚上，顾南就发来了好友申请，叶颜是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最终还是点下了拒绝。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算了。
6
十点整，叶颜走进这家咖啡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顾南。
她走了过去，顾南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嗨，好久不见。”
他变了，变得成熟了不少，以前有点婴儿肥的脸变得棱角分明，下巴上也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
“嗯，好久不见。”叶颜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到：“找我有事吗？”
“没事。”顾南顿了顿又说：“今天下午的预约可能要取消了。”
叶颜一怔，无奈地笑笑，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铁盒，“这个还给你吧，这么多年早就应该物归原主了。”
顾南用手轻轻的敲着桌面，看着那个盒子良久，才出声道：“送给你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直到顾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手机，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无奈地说到：“我要走了，来催了。”
叶颜低着头看着咖啡，点点头，“一路顺风。”
顾南走出咖啡店的那一刻，叶颜的眼泪掉进浓黑的咖啡里，消失不见。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