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随笔这个专题的建立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后来,后来我真住院了。不是很严重的病。但也要挨刀子。今天是在医院生活的第五天。
人生第一次住院。用奶奶的话说就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滞留针就像一只蝎子蛰伏在左手腕上。护士说,“左手不能用劲,会回血。”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后来某只男闺蜜来看我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把我垂在床边的左手臂抬上来,掖好被子,说,“我看着都疼。”我很任性地把手垂下去,他也是很有耐心地给我放回来。唉。也就这时候他不跟我傲娇。给病号的优待。这段时间躺着单手拿手机打字的技能也get了。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一下地走路就头晕耳鸣,总感觉自己得的明明是小病但又命不久矣。昨天有一群小伙伴来慰问,我哥还西装革履地捧着一束花进来,周围的小女生们“哇”地惊呼。作业怎么办咯,学习怎么办咯,这次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可我毕竟高三了。哦,女闺蜜们都给我把作业打包好带过来了,“为了给你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老师给的答案我们都留下来了。嘿嘿。”妈蛋。嘿嘿个米线。小爷还不乐意写了呐。
麻醉的劲过去之后刀口疼。疼到哭。疼到看着窗子外面的北固山真想跳下去,和辛弃疾一起怀古。奶奶一直用“坐月子”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就像坐月子一样,这时候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哇。”说得我特别伐开心。搞得就跟我真的刚生了一个小孩一样。住院的这几天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安逸。隔壁床的家属是个退休的老公务员,一直都在blahblahblah地高谈阔论。他醒着的时候我绝壁睡不着。我就盯着北固山望。有的时候会在心里幸灾乐祸地对自己说,哎呀你也有这么一天啦。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惨哦,就在心里说,哎呀你也有这么一天啦。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然后,然后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妈妈的叔叔,也就是我外公的弟弟,去世了。八月三十日查出来胰腺癌晚期,在我现在住的医院里治疗了一段时间就回家了。终究没能挨得过两个月。我妈跑出病房接的电话,一只手捂着脸进来,往我床边一坐,埋头哭起来。我给她顺着背,望着窗外的北固山,很多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一帧一帧。这位长辈,在辈份里我叫他四公公。在我渡过的并不漫长的人生里,他是提起来就会让人心里一暖的存在。我妈嫁过来之前,四公公在老镇江承包鱼塘。不要笑。认真的。后来他就这样发了家。现在那个地方是二十一世纪乐园。和四婆婆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四婆婆先走了。他的两个女儿很让人省心,各自成家,生活自给自足并不需要老人支持。唯独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让他倾注了大半辈子的心血。我的这位舅舅,三次婚姻都是赔人赔钱,这下四公公也没办法了,不找了吧,在自家楼下开了个麻将室,让舅舅打杂。四公公查出来胰腺癌的时候,我妈跟这个舅舅说要照顾着点四公公,平时记得给他做饭。没想到舅舅的回答是“我自己还没人做饭给我吃呢,我顶多给他喝点水。”亲友们说起这个舅舅,也都是摇头叹息。我爸妈和我表姐那家的舅舅舅妈几乎每天都去照顾他,四公公眼里的凄凉感,都要溢出来了,自家的儿子还不如亲戚家的子女对自己孝顺,实在是再悲哀不过了。国庆放假的时候我和表姐去看他,只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原本很强壮的男人,一下子瘦得皮包骨。一颗心更为消瘦。四公公把我俩叫到床边,对他女儿说,“去,拿几百块钱给她们上学当零用钱。”我们当然是连连摆手拒绝。心里也有一阵阵的酸楚。我姐说,“我看着四爷爷,说不出话来。”妈妈问那舅舅去哪儿了,姨娘说,“下去打麻将了。”
昨天我妈去看四公公,回来告诉我,四公公已经预料到自己时日不多,开始嘱咐子女们收拾屋子,并且要看到大家都在他身边才安心。呼唤着每个人,气息微弱。一会儿要从床上坐起来,一会儿又要躺下去。没想到今天就……命运这种东西,不按常理出牌。很多人的第一次,说不定就是别人的最后一次。我抱着被子,闻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想到四公公以后再也不会住院了,再也不用遭受疾病的痛苦,可能也是一种解脱。Farewell。Farewell。God bless you。
我的床头只有一个可以给手机充电的插座。每次都要跟老妈掐架半天才能得到使用权。我说,“下次来我要带个大的排插。”老妈把眼睛一瞪,说,“住院你还指望有下次!?”哦,看来这第一次最好也是我的最后一次。
第一次与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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