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错撵着长髯,微微道:“我们祖师爷三招板斧定瓦岗,见微知著的本事你还差得远呢。”赵贤启吟道:“其疾如风,其猛如火,这一招就是动如雷霆了吧。”张百错笑道:“不错。你柔云再是缥缈,也敌不过雷霆的一恸。”
赵贤启脱下身上长衣,劲装短袖,手肘下方两寸再无衣料。“赵贤启再来讨教高明。”
话尽,剑闪。
这一次赵贤启剑走边缘,张百错的狼牙镩被紧紧黏住,这是柔云剑中的盘裹式,刃如老藤盘,尖如毒蛇吐。张百错一抬手,若水剑的剑尖竟弯了下去,刺向张百错手腕,阻止了方寸间的“崩”劲威力。张百错笑道:“反应够快。”言谈间,招式变换,大开大合的路子挣了出来,双手持镩变做单手,力道经丝毫未弱。赵贤启一口剑,再也包裹不住这一团如火的狼牙镩劲。
张百错一声吼叫,狼牙镩化作层层劲墙,一杆狼牙镩沉重四十斤,江湖上恐怕没有比它再重的了,张百错几近花甲还有如此臂力,无愧“撼天镩”的名号。狼牙镩一招强似一招,如同一条铁扫,将赵贤启的迎接之招数,尽数扬飞,镩影越来越密。起初卫子龙可以看出五道破绽,此时一道道依次补好,如同一道铁门,密不透风。
“铛”的一声,剑镩相交。这一声,如清脆缠上了厚重,竹哨夹杂了黄钟大吕,枝头鸟悦交织了虎啸山泽,赵贤启就在相交之际,仿佛是被狂风一下扯起的大帆,嗖地曳了出去。
连番失手,再场的人八成都相信赵贤启必输无疑。
张百错道:“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武当剑法如此,也怪不得你。你第二次出手也算讨了巧,倒也是一时破了我。”
赵贤启此次不再言语,张百错哈哈大笑:“逢挫甚沮,赵贤启你名家子弟若是也如此,就趁早滚蛋吧。老四拿酒来!”
九头蛇龚珍端来一坛酒,排开封泥,酒香四溢。“爽快。”张百错咚咚吞了下去,龚珍在张百错耳边道:“那小子呆若木鸡,大哥你就不必留手了,一局定胜负。”“恩。”张百错一擦嘴:“是不必再耗下去了。”
武当风中厉端着一杯,来到赵贤启面前道:“大师哥,你也喝一口茶吧。”赵贤启接过,茶杯里哪有茶叶,不过一杯清水。风中厉一看急道:“我还以为是茶呢。”赵贤启拍了拍风中厉的肩道:“没事的,相信我吗?”“当然。”
月如玉,清清冷冷的光,映在茶杯中;夜无云,星满于空,苍天入目,赵贤启摇了摇杯中水,道道涟漪随动。
在他眼里,一杯水以作一潭水,一潭水以作一湖水。一湖刚刚从严酷的凛冬,融化的为春的水,涓涓而流,纵使慢,纵使细,它也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一旦历久,涓涓细流就会化作江河,滚滚东流。
云有形无实,水有实无形。云水穷尽,就是大道归真。
张百错将酒昂首而尽,“咕咚咚咚”肚子微微涨起,一撒手,猛地摔去,一声干脆,碎了满地。张百错哈哈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紧接着指了指赵贤启,“你这个年纪能把柔云剑发挥至此,已是不凡了。”说着又看了看沈长峰和卫子龙,“你们几个都是后生可畏,将来远胜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乖乖回去,只要武当弟子一个月不下山,我保证不会难为你们。”
赵贤启道:“多谢大当家,可今天的事关乎武当的道义,人做天看。”
“天看?”张百错苦笑道:“你还没试过跟老天爷面对面吧?所以你也不会懂什么叫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