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逃名老,残山剩水身,他是明朝皇族后裔,弱冠之年,痛遭社稷颠覆、国土沦亡之变,为躲避灭顶之灾,隐姓埋名,避居深山。
他时哭时笑,亦僧亦道,背负着国家衰亡的剧痛,在青灯古佛旁,诗文画作里结束了自己悲愤郁结的一生。
齐白石曾说:“恨不前生三百年,愿为八大山人铺纸磨墨”。
现代美术家范曾先生这样评价他:“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中国美术史苟无八大山人,绝对也会黯然失色”。
他是朱耷,明末清初著名的画家,中国画的一代宗师。可能比起真名,他的别号八大山人更为众人所熟知。
崇祯十七年,明思宗朱由检自缢煤山,明朝灭亡,朱耷时年十九岁。贵族身份一去不再,反而成了杀身之祸。清军南下,到处搜查明朝宗藩遗存,为保存自己,朱耷隐姓埋名,遁迹空门。
至此,朱耷不再说话,有跟他说话的人就:合则颔之,否则寒暄以手。听到别人谈论古今事,心领神会处,也会哑然笑之。恐怕这时他也会感到格格不入吧,世人皆已安分生活,只有他还沉陷在亡国之痛中无法自拔。
“世人皆庆新朝盛,唯我独思旧国情”。
谁也没法体会从一个贵胄子弟变成一个颠沛流离的亡命之徒的感觉。“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家国不再,亲人不再,剩下的只是亡国的剧痛。
顺治五年,眼看清朝统治已渐趋稳定,复国无望,朱耷狠心剃发为僧,改名雪个,潜心佛法,以平复自己忧郁、悲愤的心情。朱耷嗜酒,没有别的爱好。倘若求其作画,人们会先置酒招待他,酒过三巡,他会:欣然泼墨,涂以败冠,捉笔渲染,画作无不入妙。但是他清醒时却从来不给人作画,即使奉上黄金百两,他也不会心动。世人评价:其醉可及,其颠不可及。
朱耷三十六岁时,到南昌城外的天宁观访求先贤遗迹,被这里的山川风景所吸引,觉得这是安享晚年的好地方,于是他改建天宁观,并更名为青云圃,成为青云圃的开山祖师,开始了23年亦僧亦道的生活,并在这度过了花甲之诞。
五十三岁时,临川县令胡亦堂闻其名,便延请他到临川官舍作客年余,朱耷悲愤慷慨,34年来无所发泄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变得疯癫,撕裂僧服,独自走回南昌。100多公里的路程,谁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但是家的吸引力让他一直向前不停歇,那里有他美好的童年,有他精神的寄托。
疯癫后的朱耷一会伏地大哭,一会又仰天大笑,时而痛哭长嚎,时而混舞于市,每当这时,乡里邻居就会让他喝酒大醉,颠傻的状态便终止了。醉了却比清醒时正常多了,或许只有酒才能压制他心中的愤懑。
朱耷晚年常住南昌城内北竺寺、普贤寺等地,最后在南昌城郊潮王洲上,搭盖了一所草房,题名为“寤歌草”, 朱耷就是在这所草屋中度过了他孤寂、贫困的晚年,他在这哭笑杯酒,游戏笔墨,直至去世。
朱耷有自题山水册,诗云:“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薍石枒杈树,留得文林细揣摩”,足以概括其与艺术交融之生涯。
朱耷是开一代画风,独步古今的艺术大师,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占据重要地位,其画作简略苍劲,生动尽致,寥寥数笔便把个性鲜明的白眼鱼、独脚鸟,兀立之石表现的淋淋尽职。其署名八大山人也被人们津津乐道,他在署款时,常把“八大山人”四字连缀起来,仿佛象“哭之”、“笑之”字样,以寄托他哭笑皆非的痛苦心情。又其鹤形签押,形状奇特,其实是以“三月十九”四字组成,借以寄托怀念故国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