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是我和家属近日特别抽空去看的电影,确实感人,很多的镜头我都为之动容到哭泣,可能我确实喜欢这样的题材的电影,以及这样塑造的人物角色。
我喜欢《芳华》的原因或许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当银幕落下带给我的不是青春易逝的感慨,而是对电影人物悲剧的经历感同身受。
何小萍是整部电影里最触动我的女角色,她是一种悲剧的代言——隐忍的悲剧。
生活给她压力,谗言给她逼迫,她反抗过,但没有坚持,她选择了逃。生父接受劳改使她处处被排挤,母亲再嫁他家把她逼成家中外人。她不堪屈辱,从家里逃到了文工团。而在文工团里,她仍旧逃不过异样的目光。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一定要赶着拍那个军装照即使用偷军装的过激方式,没有人关心那个缝在衬衣上丑陋的海绵究竟是谁的恶作剧,只是迫不及待地往她头上扣屎盆子。林丁丁说为什么她不开口跟她借,她怎么开得了口,对一群背地对她指指点点,表面也不客气的所谓战友。
她真的怕极了,在本该肆无忌惮、释放青春的芳华里,她谨言慎行地像一只没脾气的猫。
而她的隐忍什么也没换来,组合舞的时候男生嫌弃她身上过人的汗味不愿和她共舞,在文工团这些年即使天赋过人也从未有上台露面的机会。她活在影子里,她越来越像一个影子,她都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而她最终还是走到了人前,不为自己,而为了刘峰,她开始去反抗这一切。
刘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大家眼中无好事不作的标兵。他帮她掩盖尴尬的身世,他在她尴尬的时候替她解围,他在她痛苦的时候陪伴左右,他没有嫌弃她这块烫手的山芋,相反,他选择成为了她的肩膀,不为情欲,只因善良。在剧中穗子的话也将这解读为一种善良,但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种善良,这是一种感同身受。
为什么这么说?刘峰似乎是个光芒万丈的人,但他其实也是一个悲剧。因为他太好了,好的像一个神,以至于常人的七情六欲在他身上就是个笑柄,是一件遗臭万年的丑事。他对林丁丁爱得太隐忍,他小心翼翼的,他害怕一个迈步就会毁了他心中的女神。
他敢爱不敢言,在难得的芳华里,他是另一只唯唯诺诺的猫。
他开始“反抗”他的光芒比何小萍更早,因为时机合适,在那个夜晚,所有的氛围都有了,真该有个故事的点缀,他抱了林丁丁。而他等来的是什么,是林丁丁为开脱自我的恶意抹黑,他苦笑着不得不释然了这一切。
他不愿背着“猥亵”的黑锅,被“知错不改”的重大过错为借口下放到下面的联队。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何小萍去看他,他走的时候何小萍执意送他。在他离去的背影里,何小萍的心在凋零。因为她知道刘峰被冤枉的真相,因为她赤裸裸看到了“逃避真我”所付出的沉重代价。
为什么这么说?倘若刘峰敢于去反抗旁人强加于他神圣的外衣,即使因为善良而做好事也不过分压抑自我,让人性有释放的空间,那么旁人便不会真以为他是个“神”,也会体谅他“为人”本就该有的情爱。
何小萍又何尝不是呢?倘若她一开始在家庭遭受排挤的时候就勇敢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在一开始偷军装被发现的时候就敢于为自己解释,那或许旁人也会意识到她是一个“常人”,也会有渴望被“尊重”和“理解”的需求。
有人会说在那样的情景反抗又怎么样呢,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反观不反抗又怎么样呢?一样是悲剧的结局,却连斗争的权利也未曾使用。
不作为的悲剧是一种更大的悲剧,因为在自尊上,你更对不起自己。
或许是因为惺惺相惜,或许是因为被照料过的感动,何小萍爱上了刘峰。在刘峰离去的刺激下,她开始了她的反抗。她撒谎不愿为这个重创了她和刘峰的团队解围,放弃了上舞台永远的机会,离开文工团,成为了一名随军医护人员。在战争无数死难的刺激下,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更是千疮百孔。一方面她忧心着上前线刘峰的安危,一方面她心疼着每一次军车带来的横七竖八死伤的躯体。
她不知道那些死伤的军人到底值不值得为这不知何时而来的盛世买单,付出他们仅一次的年轻生命;就像她也不知道刘峰告白的举动到底值不值得,让他本该灿烂的芳华变得遍体鳞伤,她同样不知道她自己。
人生接踵而至的苦难终于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战争结束胜利与荣誉到来之时,她疯了。而刘峰呢,向死而生的他终究没有出现在歌颂亡士的歌词里,也不可能被林丁丁心不甘情不愿地唱诵。继腰上之后丧失一条右臂的他,还得在这世上继续苟延残喘着生活。
他的烈士梦破裂了,正如何小萍的舞台梦。尽管他们都曾拥有过风光——一个是曾经荣誉数载的标兵,一个是最终无奈替了A角被称颂的勇士,但他们呢,对这样的荣誉,可以说浑然不觉。如今的他们疯的疯的,残的残了,那些过往的赞誉,不是很可笑吗?这对他们而言从不是一种赞誉,而是更深远的折磨。他从未想过去争取什么头衔,她也从未想过在那一刻成为所谓英雄。他们一个不过在执着践行心底的善,一个不过被迫推上“断头台”而不辱使命。仅此便被歌颂,又是多么地讽刺呢?
人之初性本善,果然是之初才常有,之后都是万里挑一;人生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果然都是荒诞之谈,英雄只出现在需要的时刻,无关意愿。
好人有好报都是童话故事里的结局,好的人若不被岁月中的蝇营狗苟之辈同化,便是落得身体残疾抑或心灵残疾的结局,这真的发人深思。
电影中的一个细节更是耐人寻味。在电影末穗子的自述中提到,当她再见到刘峰和何小萍的时候,他们安静的,默默的,话不多,无意与人相争。而最开始的时候刘峰是个多么热心而且热闹的人呢?
但这不该解读为一个悲剧,这应该解读为一种自我成就的喜剧:当别人不懂你的善意,当别人不理解你的苦衷,你就安安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就好。不必再成为别人所以为优秀的人,只当一个内心平静、遁入桃源的隐士,给自己留一片清净。
至于何小萍呢,她整个一生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最开始无人听她诉说,到后来不必跟人诉说。她的生命中最终淘洗留下刘峰,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因为这个男人悲剧的一生与她一拍即合,即使经历有所差异,但感受不约而同。
心寒而平静的两个人,经历过逃避与反抗,终究坐在一起握着手,偶尔低语几句对方才懂的话,就安安静静的,就默默无闻的,成就他们内心深处,刚刚开始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