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戴華德喜歡研究黑魔法,倒不是說他非要拿來做點什麼壞事,就像有些巫師癡迷研發新藥水,任何一種力量都能在適當時候派上用場,不同黑魔法就像一種新奇的玩具,危險刺激更令人躍躍欲試。他不明白為什麼其他國家的巫師如此嚴格規範黑魔法的使用——甚至是禁止——即使在他因為實驗不當攻擊同學幾乎致死而被學校開除時,黑魔法的危險也並未阻止他,他認為只要拿捏得當,危險就只是風險,直到他遇見他此生第一位摯友、並親眼目睹摯友之妹深受魔力所困,他才想起這已逐漸被巫師界遺忘的驚人力量⋯⋯
闇黑怨靈——他們用這種可笑的名字稱呼它。這股力量源自巫師自身,經長時間的壓抑導致魔力產生黑化、並擁有自我意識,最終反噬宿主。歐洲獵巫時期出現大量受害者,巫師們被迫東躲西藏、逃離他們原本居住地,被黑化魔力折磨的成人巫師精神錯亂成了瘋子,到處施展不受控制的巫術,很容易就被抓住處以火刑;未成年的巫師年齡愈低控制力也愈低,死亡率自然也高,漸漸地,這些孩子最終幾乎都活不過十歲。沒有人能解救他們,曾經地位崇高的巫師成了過街鼠患,根據芭蒂達姨媽所著的《魔法史》所述,巫師們在經過三百多年的迫害後,終於1689年簽訂國際保密規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陰溝老鼠。
由於巫師紛紛隱居,壓抑魔力的情況也逐漸減少,很快地沒有人再見過所謂的「闇黑怨靈」或「闇黑怨主」,百年過後,葛林戴華德自然也一無所獲。直到在歐洲與正氣師的一場大戰後,他意識到自己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光靠一根魔杖是不夠的。
他透過預視找到一個在蘇丹的八歲女孩,環繞在她周圍抑制不住的魔力造成平民恐慌。起初她被長期關在房間裡,當有其他人發現誤以為虐童而將她救出時,母親害怕絕望的哭喊讓情緒原本就不穩定的孩子徹底爆發,於是等著她的是陰暗潮濕的地牢,雙腳被鐵鍊拴著,像對待怪物一樣。葛林戴華德立刻就動身前往蘇丹,再拖任何一秒這女孩都會面臨死亡威脅,但等他到達當地,得到的卻是噩耗,女孩已經死亡,村民迫不及待火化遺體,彷彿多留一秒就有被傳染什麼絕症的可能。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重大打擊,好不容易找到疑似的宿主,卻沒能即時解救,但往正向思考,既然在這樣的時代中能找到一個,就有機會再找到第二個。此後的三個多月來,他到處躲藏、往來各個國家散佈恐懼,一邊重振旗鼓一邊尋找可能的宿主,最後,擁有闇黑魔力的身影終於再度出現在他的預視裡——
那景象很模糊,但從背景與建築看得出大致地點,一個由麻瓜家庭建立的反巫組織招攬了一群窮苦孩子替他們分發傳單,顯然宿主就在那群孩子裡,模糊的畫面倏地一變,出現的是那個麻瓜家庭中的長男,而一道渾身充滿黑色巫力的人形影子正與他親密互動,黑影的高度僅至男孩胸前,明顯是個孩子,卻無法看見外表。線索從無至有已讓葛林戴華德重拾信心,眼下他只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找到那名宿主?
他來到美國,綁架了魔法國會裡的高層官員,他對這個新身份做足功課,利用變形術偽裝成對方的模樣,暗地裡進行調查。然而反巫組織比想像中高調,儘管多數人對此嗤之以鼻,提到新賽倫復興會幾乎無人不曉;關於一名對麻瓜施展魔法而被調職的正氣師的專案報告給了他極大的優勢——蒂納·金坦,調查的正是新賽倫復興會。報告裡沒有提到復興會太多細節,有的只是長篇大論各種對暴露巫師身份隨之而來各種言之鑿鑿的危機,金坦以個人身份私自調查,無論她調查出什麼都不足以和巫師界的安全相提並論,他不在乎美國巫師界會怎樣,但情報卻是他最需要的。
喧鬧的街上人潮擁擠,此刻接近中午,大批市民從樓裡蜂湧而出,馬車與汽車交互穿越揚起的塵土悄悄地攀上每個行經路人的褲管或裙襬,沒有人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巫師與魔法亦是如此。一名中年女性在街口轉角處提高音量幾乎聲嘶力竭地發表演說,像是追隨者的男人在她身後舉著一面精緻的大旗,紅黃色相間的旗面上繡著一雙折斷了短木杖的大手,那是代表賽倫復興會中心思想的標誌,彷彿就此能讓一名邪惡的巫師消失。
波西瓦·葛雷夫,魔法安全部部長——就站在人群之中。他在一旁觀察這個小得可憐的組織——一個家庭,母親振振有詞地控訴巫師如何邪惡地混入人類之中,魔法又是如何荼毒著他們,三個孩子在旁分發傳單,他瞄了眼拿著那張傳單的麻瓜,傳單的內容跟麻瓜一樣麻瓜。
「他們又來了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葛雷夫身後傳出,「巴波家這些人真是不死心,世上哪來的魔法,要是有老子早就是有錢人了,還辛苦工作幹嘛。」葛雷夫聽著便揚起一邊濃眉,目光重拾,正當他抬起頭看向前方時,視線恰巧與那名戴著紳士帽的少年對上。
嚴格來說,這只是他自己的錯覺,他早已對自己施了滅幻咒,沒有人能看得到他。那名少年抬起臉沒幾秒就又怯生生低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傳單遞出去又收回來,有人願意拿就讓對方拿走,不拿他也不會強迫別人收下,與其他兩位少女不同,她們發放傳單強勢主動反而很少被拒絕。
他就是預視中的那個人。腦海中回憶起在報告書中看過的資料,葛雷夫抿了抿唇。長期受到母親的責罵挨打,從外表看不出來,母親瑪莉盧聲稱其養子具有暴力傾向,適當的體罰有助於矯正不恰當的行為。金坦的報告裡還提到她有收養具有巫師嫌疑的幼童的傾向,顯然麻瓜一點也不懂如何分辨巫師,直到金坦愚蠢地掏出魔杖攻擊她。但是⋯⋯那孩子分明是個爆竹。
他幾乎一聞就發現了。隱藏在麻瓜皮囊下的些微魔法波動。輕微到他都懷疑對方連驅動魔杖都辦不到。魁登斯·巴波,男孩的名字在他腦中浮現,身為爆竹,又被麻瓜家庭收養,這可憐的孩子連自己有著什麼樣的血統都不知道。
撇開爆竹這點不說,倒是長得挺清秀的。他偏著頭想著。
第二次來到賽倫復興會的演說地點,他解除了滅幻咒,頎長的身影佇立在圍觀人群之後,遠遠望著。身上穿的不是平常那套黑白色三件式西服,只是普通的深灰色著白條紋西裝,頭上還戴了頂帽子,從演講者的距離來看很容易發現,但他現下看來只是好奇的普通市民,會多看他一眼的不過是些經過他身旁被那英俊面容吸引住的女性。葛雷夫雖幾近中年,兩鬢稍有白髮,卻不顯老態,濃眉大眼、目光凌厲,再加上衣服怎麼穿都好看的衣架子身材,不說還可能被誤會是剛從歐洲來美國發展的有聲電影演員。
葛雷夫第五次出現在演說地點附近的時候,魁登斯就注意到他了。那人每次都站在距離不近也不遠的地方,每次的打扮都一樣,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疑惑著為什麼那人只是站著卻不過來,拿張傳單也好。魁登斯的每個眼神跟小動作都盡收眼底,本來觀察他就是葛雷夫不時出現的目的,看他從視線偶爾接觸、到會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看他對上眼了卻又怯怯地移開目光。
有幾次他用滅幻咒隱身,想看看對方會有什麼反應。起初,男孩和平常一樣,垂著臉穿梭在人群裡分發傳單,過了幾天,男孩開始會不時抬頭張望,最常望的方向自然是自己固定站的位置,這是很常見的心理戰術,魁登斯輕易地就落入陷阱。這個單純的孩子,心思都寫在臉上,儘管他平常沒有太多表情,也不常笑,情緒卻很容易從那張五官清秀的臉上讀出。
葛雷夫在短時間內的觀察,從演說地點擴展到巴波家所居住的破舊小教堂,他很快就發現這個反巫家庭和睦表面下的疏遠。先不提瑪莉盧本來就會體罰魁登斯,這男孩得到的照顧跟待遇也遠遠不及另外兩名姐妹,唯一一件體面的衣服也經過無數次的修修補補,抵擋不了入秋後逐漸降低的氣溫,或許是習慣了,即使在戶外也只是瑟縮著沒有發抖。靠著募捐及教堂的微薄收入,瑪莉盧絕大部分都用在宣傳品上,多了的時候她會給自己或兩個女兒增添新裝,買點小零食或給莫蒂絲提一個布娃娃——但魁登斯?只有做不完的工作。
預視中,魁登斯和那名可能是宿主的孩子非常親密,但模糊籠統是所有預言工具的通病,礙於現下的身份他也不方便擅自行動,拉攏魁登斯成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在確定對方對「餌」產生了興趣,葛雷夫決定親自去接觸他。
他站在圍觀人群中,眼睛假裝望著站在台階上義憤填膺演說著的瑪莉盧·巴波,卻以餘光觀察埋沒在人群中的那名少年。少年低垂著臉,帽沿掩住了他的雙眼,但只要他每每抬起頭,視線就會往葛雷夫那裡飄,發現了這點的葛雷夫不著痕跡地揚起了一邊唇角。少年如往常一般分發反巫傳單,卻越走越接近那位彷彿擁有魔力的偉岸男子,接著他把一張傳單遞了出去,那一瞬間空氣凝滯令他呼吸困難,手僵在半空中、紙張尷尬地垂了下來,對方毫無反應的那三秒讓他極度想要轉身逃跑,緋紅迅速染上耳根。
但葛雷夫伸手接走了傳單,還對著少年淡淡一笑,少年發紅的耳根熱度擴散開來,在冷冽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滾燙。魁登斯雙唇輕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縮地掉頭離開,以查看還有誰沒拿過傳單四處張望的舉動掩飾自己的慌張。
在第三次接過對方的傳單時,葛雷夫趁機問了少年的名字。少年明顯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張開了嘴想要開口,不知在遲疑什麼又閉了起來,葛雷夫以為他沒聽清楚又問了一次。
「魁、魁⋯⋯」少年結結巴巴地發了聲,最後兩個音節卻漸若蚊鳴,「登斯⋯⋯」少年害羞低下頭的同時,葛雷夫皺起了眉,他不喜歡這種優柔寡斷的個性,長得再美一旦被纏上絕對是個麻煩,遺憾的是,他現在正需要這個麻煩。
「魁登斯?」他重複一次對方的發音,假裝在確認。實際上他早就為他建立了一份機密專案文件,鎖在他辦公室的書桌抽屜裡。
「是、是的。」男人低沉的嗓音發音清晰地讀出他的名,竟讓魁登斯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感覺臉龐微微發熱,因寒風瑟縮著的身體悄悄舒展開來。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對方的名字,一抬頭那男人就不見了蹤影,母親高亢的演說仍在繼續,魁登斯彷彿聽見一句低語迴盪在風中——「⋯⋯下次見。」
回過神來,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問對方的名字,但想想反正還有下次見,也就不是太在意了。忍不住露出微笑的同時,接收到雀斯蒂責備的眼神,魁登斯心虛地整了整帽子,繼續發他的傳單去。
再過幾次之後,葛雷夫開口約魁登斯私下見面,他想也沒多想就答應了。他們見面通常是在結束演說後回教堂,魁登斯再趁著休息時間溜出去,但有時候他會挑瑪莉盧讓他出去勘查新的演說地點的時間,比較充裕,不會被察覺。這樣的行為對他而言非常刺激,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輕易地就跟這個神秘又英俊的男人走,好吧,或許是因為他英俊,但更多的恐怕是他更想逃離那個有瑪莉盧在的家,哪怕只有片刻。
魁登斯雖然鮮少與人交往,卻也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地方能吸引眼前這衣著亮麗外貌挺拔的神秘紳士,可他是他第一個交上的朋友,如果他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他很願意幫助他。葛雷夫對他很溫柔,他沒有多少可以比較的對象,至少比瑪莉盧或雀斯蒂溫柔就夠了。每次他們見面,他都會帶一點小點心給他,有時候是餅乾,有時候是糖果,他都二十歲了,可是他很高興,因為他從來沒有機會吃到那些東西。
葛雷夫的出現給魁登斯帶來很多希望,想著能跟他見面,彷彿就可以忘記那些做不完的工作和挨打的疼痛,想著那些他嚐過的甜點零食,彷彿就可以忘記每餐鹹粥清湯的味道和半夜突如其來的饑餓感。
「你怎麼了?」葛雷夫發現今天的魁登斯舉止特別奇怪,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拿著叉子的姿勢也很不自然,「不喜歡吃魚?」他放下手上的報紙,看向坐在餐桌對面的少年。
「沒、沒有,魚……魚很好吃。」說著,他就刻意叉了一口想證明,握著叉子的手卻在顫抖,魚肉還沒有送進口中,就被站起身的葛雷夫越過桌面捉住了手腕,他嚇得手一鬆,叉子就這樣掉在桌上發出一記鈍聲。
兩個人維持這樣的姿勢僵持不動,魁登斯死低著頭不敢看對方,他知道葛雷夫對他好,但他也明白他也是個危險的男人,就好比現在自己被攫住的右手腕,已經微微泛起了疼。
少年纖細骨感的腕部被握在手中,接著強制轉了方向,露出對方極力遮掩的手心。葛雷夫見了挑了下眉,出現在白皙皮膚上的是幾道重疊的鞭痕,原先應該有破皮見血,現在卻只剩暗褐色的痂嵌在緊縮起皺的皮膚上,傷口在癒合卻仍然痛著。
「她又打你了?」話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魁登斯點了點頭,整個人蜷縮起來發著抖,連對方話中的語病都沒有察覺,他根本沒告訴過他自己常被挨打的事。他想把手抽回來,男人就抓得更緊,只好放棄。
都已經結痂了,想必不是近日才發生的事,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瞥見少年把左手悄悄藏到身後,他猜想時機差不多也到了,手上的力氣放緩,少年也不敢再掙扎,就這樣乖乖讓他抓著。
「如果我說,我能讓你的疼痛消失,你信不信?」葛雷夫說著,把魁登斯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上,少年聞言抬起了頭,「我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真……真的?」少年不敢置信地睜大眼,轉眼又想,這種事情哪辦得到,葛雷夫先生只是在安慰他哄他罷了,「……如果是我能做到的……」儘管如此,他也想替對他這麼溫柔的葛雷夫做點什麼,以感謝他的關心對待。
葛雷夫沒有回答,只是讓少年的右掌心朝上,他的手則覆蓋在上方緩緩揮過,疼痛便連帶著傷痕瞬間消失,只剩下過去遺留的淡淡白疤。他從報告中知道巴波會體罰孩子,但直到他親眼看見少年手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和他那畏縮的態度,他才確定少年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容易得手。葛雷夫沒有心疼的感覺,但他知道怎麼表現溫柔。
「葛雷夫先生、這是──你是──」魁登斯驚訝地結結巴巴說不出想問的話,男人只是微微抬顎示意少年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魁登斯乖乖地把左手擱在男人的掌心上,這次也是手一揮就帶走了傷痕。
「葛雷夫先生⋯⋯是巫師嗎?剛剛那就是魔法?」藏在木然表情下的興奮再也隱瞞不住,笑容從一路咧開的嘴角引燃炸開,葛雷夫看著對方態度轉變速度之快也有些愕然,但還是故作神祕地扯出微笑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說:
「我以為依照你們家的狀況,你應該對魔法沒有好感。」
「啊。」想起自己背後代表的身分,魁登斯對於自己的失態感到有些懊惱,也毫無心思去細想,那麼一個巫師在反巫組織成員面前使用魔法又是什麼意圖。
「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很特別,魁登斯。」根據少年被收養的年齡,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血統,但也因為當時年紀太小,沒有人告訴他他其實是個爆竹,金坦的報告裡也沒有提過。「你來自一個魔法家庭。照理說年齡到了就要去上魔法學校,你已經超齡了,但沒有關係,如果你能幫我辦到這件事,我可以教你。」
小時候的記憶對魁登斯而言已經很模糊了,他只記得自己的父母確實都是巫師,他對魔法的印象停留在漂浮在半空中的鍋碗瓢盆,可他想不起父母親的臉,只記得從小到大一直有個聲音不斷告訴他:「要忍住,不可以使用魔法。如果被別人發現,你會被抓走,會被殺。」為了保護自己,他乖乖照做了,儘管他早已忘了初衷,他還是不斷地忍耐,直到黑暗佔據他的心靈。
面對男人的條件,他應該二話不說就答應,但他現在卻在猶豫,不是怕被抓,而是怕眼前這個人無法信守承諾。男人鷹一般銳利的眼神自始至終都盯著他的獵物,自然也看出了對方的躊躇。
「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跟我走。」
「啊?」從方才一直垂著肩膀看地上的魁登斯忽然仰起臉,彷彿對方說的是某種艱澀的語言,令他一臉茫然。
「你不想再繼續待在那個家裡了,對吧?但你沒有勇氣離開,不然你早就該走了。」說話的同時,男人刻意拉近彼此身體的距離,嘴裡吐出的熱氣若有似無地輕拂過少年的臉龐,少年注意到了,男人的任何舉動對他而言都是重要的,那均勻穩重的呼吸帶著熱度也點燃了他的體溫。
他無數次想過逃走,挨打的時候、飢餓的時候、被強迫做不喜歡的事、說不想說的話的時候,但他只是想,腳卻僵著邁不開任何一步,他怕離開了這個家,自己就活不下去了。男人給他的第二個承諾,其實是他最想要的。魁登斯怯怯地把視線從自己的皮鞋上移到男人的臉,那英俊的面容帶著微笑、充滿溫柔,他瞬間感覺到恍惚,心中有股微妙的情感說不上來。
「⋯⋯葛雷夫先生,你想讓我做什麼?」魁登斯沒有正面回答,但葛雷夫心中已然明白,他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肩膀,感到手下那纖瘦的身體傳來一股戰慄。
「我要找一個孩子,年紀約莫十歲左右⋯⋯」
魁登斯努力地想聽清對方的每一個字,但男人的手擱在自己肩上的重量與觸感不斷在干擾他的注意力,期間不時還夾雜著男人溫熱的氣息,心跳,忽然加速。
他們互相交換了條件,但少年望著男人的眼神卻不僅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