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春光明媚,书里却白雪皑皑,久寂的大观园里来了新面孔,新人旧人齐相聚,热热闹闹共绘踏雪寻梅图。
【红楼梦第49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夏娃割腥啖膻】
前一回里说到香菱,因为薛蟠出门学做生意被宝钗顺势带进了大观园,她自己有心向学,加上黛玉倾囊相授,香菱学诗进步很快,只是还没一首大家都认可妙绝的诗赋,香菱心有不甘,日思梦想,好像走了火入了魔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某天梦里,香菱精血诚聚,终吟得新巧兼具意趣的惊人之句,众人都说好: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娥应自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全诗句句都在说月亮,但是字面上却看不到一个月字,而清冷的月色下,有人思乡,有人念情,满天弥漫的愁绪要月宫里的嫦娥都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人们不能永远团圆在一起呢?
如果是别人盼团圆,这渴望的力量会弱化许多,作者就偏偏要这末一句出自香菱的口。
香菱是谁?原名甄英莲,本是乡宦甄家粉妆玉琢的掌上明珠,不想命运多舛,先五岁被拐,再被贩卖被抢亲,最后兜兜转转成了薛蟠的妾。
“平生遭际实勘伤”,原本小姐的命,却走了丫鬟的运,曾经幸福的家早已支离破碎,香菱距离团圆,遥遥无望。
大家说笑的功夫,有小丫头和婆子进来报信,说府里来了好多亲戚,年轻人好奇心重,赶到王夫人的住处,果然看到乌压压一地的人:有宝钗的堂兄弟薛蝌和堂妹宝琴,有李纨的堂妹李纹、李绮,还有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
曹公并没有正面描写这新登场的五个人长相如何,反倒是借着旁人的嘴来夸客人的形容举止绝佳,不仅有宝玉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有晴雯生动地形容四个女孩子水灵得“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而到了后面,探春又带来最新消息,见多识广的老太太最疼爱薛宝琴,已经逼着王夫人认了做干女儿。
人多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活宝湘云,作者顺水推舟说湘云的叔叔升了官职要外任,贾母舍不得她走,干脆也叫了来园子里一起住段日子,于是,十三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少男少女为大观园带来建园以来最恣意欢快的飞扬时刻:
片段1:湘云话多,香菱痴迷,没昼没夜都在讨论诗,宝钗揶揄二人一个诗疯一个诗呆;
片段2:贾母拿了珍贵的斗篷——凫靥裘给宝琴穿,大家猜测黛玉会气恼,不料黛玉和宝琴却情同姐妹;
片段3:宝玉百思不得其解宝钗和黛玉何时前嫌尽释,黛玉详细讲述俩个结为金兰的前因后果;
片段4:姑娘们雪中扮相齐登场,风情万种,黛玉柔美乖巧,湘云女扮男装,帅气可爱。
整个章回里,最吸睛的是才子佳人们雪中围炉BBQ的野趣横生,主意是湘云出的,宝玉乐得支持,平儿和凤姐碰巧寻着味儿来了,探春也逃不过香气的诱惑,唯有黛玉打趣说他们好像叫花子,坏了芦雪庵的清雅。
湘云才不理会这些雅俗之分呢,她偏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在她眼里,只有酒足饭饱才能锦心绣口,写出优美富丽的文采来。
豪爽直性的姑娘,好像冬天里的火,点燃了所有少男少女的青春激情,也为我们奉献了书中“真名士自风流”的经典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