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谁能分的清,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到底是香港的陷落成全了他们,还是他们便是这战争的因呢?
所谓倾城之恋,不过是两个自私的人,在生命攸关之际抱团取暖,在和平时期各取所需罢了。白流苏没能改变范柳原,他还是那个对着旁的女人说着俏皮话的风流男子。那么范柳原是否使白流苏的心性变了几分呢?我看他也失败了。正如他先前所说“不吃醋的女子,总是病态的”。白流苏只是无比平静地与他相伴,能伴多久呢,谁说的准。也许,他们在战火纷飞时,对彼此果真生出几分真心,然而一开始就算计的感情,无论如何,总是不要太过诘难的好。
虽则如此,我仍欣赏白流苏远走香港的决心,也仍然在某个时刻被浪子范柳原打动。关于他们俩的相处,印象最深的有三处。
第一处当然是在那堵墙下,范柳原跟白流苏说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那时若他们在这墙根底下重逢,也许会对彼此有点真心。可以说范柳原一语成谶了。
第二处就是他们初到香港时,睡在各自旅馆的房间里,范柳原打电话问白流苏能不能看到窗外的月亮,他说自己的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挡住了一半。在这通电话之前,他还打了三个,在那三个里,他说到了爱,也说到了生死。可是那些都还是止步于他和流苏的相互试探,只有这一通电话,是他毫不掩饰的心思:我只是看到了一半的月色,就想起了你,于是不假思索地拿起了电话,非要打给你问问才甘心。而流苏在前三通电话里,更多的是羞恼和惊讶,只有这一通,她沉默地哭了。在我看来,这一通电话是他们最接近爱情的时刻了。
第三处印象最深的是萨黑荑妮公主来拜访他们,萨黑夷尼唤流苏“白小姐”。柳原笑道,“这是我太太。你该向我道喜呢!”送萨黑荑妮出去后,流苏站在门槛上,柳原立在她的身后,把手掌合在她的手掌上,笑着问流苏,“我说,我们几时结婚呢?”而流苏听了,一句话也没有,只低下了头,落下泪来。尽管流苏听不懂他和萨黑荑妮公主的对话,他也肯给流苏一个名分。为着范柳原此刻的真心,我甚至可以原谅他以前和以后的诸多风流。世人多对浪子宽容,觉着只要他们肯回头,便是难能可贵,也就不必过于苛责。这样看来,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终是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