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月十五，月明如灯。

我倒是羡慕欧阳锋，因为没有黄药师这样的朋友给我带坛酒， 还能和我一起喝；也没有人让我知道远方有个爱着我的姑娘。李白有诗云“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月圆时分却更胜过如钩的寂寞。人心如此，江湖亦如此；快意恩仇之后，也难免受困于情爱。人是矛盾的，很怕遗忘，却又总想忘记一些东西，如果真的有“醉生梦死”这样的酒，喝过能忘记一切，别说是我，很多人都会愿意尝尝。只可惜，那只不过是这两个傻子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在这儿待久了，也便看清这世间万物，无非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今天你不杀别人，明天你可能就死在别人的刀下。你看今天一起喝酒的两个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敌人，兵戎相向。这样看来，倒是那个冒失的盲剑客更划得来，看不见刀光剑影，看不见血流成河。生无牵挂，死无所惧；只可惜了，生前没再看一眼家乡的桃花。他应该是黄药师的朋友，或者说之前是。那个晚上，我只听到他说得一句话，水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于是，我猛灌了一坛酒，可身子还是寒的，如同大漠的冷月。

二，

慕容燕，或者叫慕容嫣；我想应该没人记得这两个名字了。人们更多的会谈起她另一个名字：独孤求败。她的剑锋凌厉，如月光普照。你逃得过风，躲得过雨，却躲不过如水般倾泻而下的月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见她一个人在绿洲的水潭边练剑，剑气所致，似乎能斩断一滩死水，所向披靡。听其他剑客说，她总是对着倒影练剑，我不知道那一滩碧波里她能看见什么，自己还是心魔，或者是那个辜负了她的男人？也无所谓了，总之，也许她的剑和她的人一样——寂寞，那寂寞就是她最好的武器，无人可逃。

欧阳锋曾经告诉我，多年以前她深爱着黄药师，两人约定某日相会，可黄药师却失约了。如此，便有了后来的独孤求败。不知道是不是传言。

三，

大漠这个地方，总会来些奇怪的人，比如洪七，比如那个只有一篮子鸡蛋和一头驴，却一心想为弟弟报仇的女人。我还是记得那些马贼，他们杀了很多村民，杀了盲剑客，还杀了许多人。再怎么杀人也是为了混饭吃，总比太尉府的那群刀客只为取乐好多了。只是，洪七来了以后马贼就再也没出现过。第二次看到洪七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应该是为了帮那个女人报仇的时候受得伤，欧阳锋一直对洪七为那个女人报仇的事耿耿于怀，因为没收到一分钱；以至于对重伤的洪七不闻不问，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可最后，洪七最后还是奇迹般的痊愈了，只是失去了一根手指。

我们都知道，欧阳锋留不住洪七，可能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洪七走的时候，跟我说，他根本没怪过欧阳锋见死不救，只是受伤的那一刻觉得欧阳锋很可怜，在他自己那自欺欺人，装腔作势的自尊里，蔓延的全是对自己，对别人的伤害；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绝别人。。。他以一个拒绝的姿态，来避免伤害，可倒头来伤害最深的还是自己，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人。洪七走的时候，竟带着自己乡下的老婆，这让我有些意外，他曾经说带着老婆是累赘，现在却食言了。

四，

我早知道黄药师去过白驼山。因为那并没有桃花，只有一个叫桃花的女人——那个深爱着欧阳锋却至始自终没有低头的女人；我怀疑黄药师也爱上她了。有天他喝醉了告诉我，那坛“醉生梦死”不过是桃花跟欧阳锋赌气开的一个玩笑：你若不回，就不如忘却。可这个玩笑一开就开成了三个人之间的羁绊。最终在这场游戏里，他们三个人都输了，输的一干二净。真如那个叫桃花的女人说的，在最好的年纪里，最爱的人都没有陪在身边；恋人间的斗气，却赔上了后半辈子的幸福，何苦？而黄药师呢，为了追求偏执的自由，辜负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何苦？

何苦？只是当时执迷不悟。。。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幻想这样的画面，那个独倚窗前的女子，从青丝变成白发，直至生命的终点，依旧等不来远去的良人，那是怎样的遗憾。想着想着也就了然了，黄药师为什么喜欢桃花？也许，他只是爱上了关于桃花的一段记忆，因为他说过当你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我以为欧阳锋会一直待在大漠，做他杀人越货的买卖，可等那个叫桃花的女人死后，他还是离开了，回了白驼山，他说要再看看那而的雨，是不是真是爱人留的泪；黄药师去了东海，建了一座满是桃花的岛屿，就此终老真不像他的为人。

从那以后过去了很多年，江湖上再也没人说起这两个名字，只是管他们叫东邪西毒。

五，

又是正月十五。物是人非。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景色我早就看得乏味了。以往折戟沉沙的战场，也被黄沙盖了一层又一层，那些战死的剑客，如今连骨头都找不到了。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慢慢的被淡化

然而大漠还是大漠，依然有人出出进进，依然有打打杀杀，依然有人向我打听关于“东邪西毒”的往事。每每这时，我总会拿起欧阳锋留下的那本老黄历，告诉他们关于曾经这里发生的往事。只是，从欧阳锋走的那天起，我把这里的酒都改名叫“醉生梦死”。喝了，就能忘记一切烦恼，忘记爱恨情仇。

多年以前，也是一个正月十五，欧阳锋离开大漠回白驼山去了，走的时候，他说那坛黄药师留下的“醉生梦死”他没喝完，现在他走了，只能由我来喝完了。可我是不会喝酒的，那夜我还是喝得林酊大醉。

恍然间，我竟看见了她们，慕容嫣，桃花，还有那个为弟弟报仇的穷女人。。。只是最后，她们都离开了，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中。是不是女人都喜欢流浪的剑客，风餐露宿，来去自由？

关门以后，我又拿出了那坛没喝完酒，几碗下肚，醉意微醺；终明白，其实这些人都是不会喝酒了，只是为喝酒找个借口罢了。。。

PS：献给我看了n遍的《东邪西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