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完,我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烧。我在想是不是重大压力解除之后,身体就越发变得放肆。我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丝毫没见好转,室友也很担心我的状态,帮我打开水,帮我买饭,但是根本吃不下去,进什么,出什么,我的胃变得像一个叛逆的少年,挑战着我的生存底线。我虚弱不堪,但又硬撑着不愿去校医院,我不喜欢那个冰冷的地方,也不喜欢让身体毫无羞耻暴露在各种器械面前拍片、检验,我相信我的抵抗力,它会和我一样固执而坚强。
没有告诉母亲,也没有告诉乙鸢,我们学院考试结束得比较早,当我考完以后她还处在紧张的复习状态中,我估计她的学习状态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不忍心打扰。
到第三天,室友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把我拉去了医院,高烧39度。
就这样在医生的责怪声中,听诊,抽血,照片,在身上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水,让各种仪器在我身上漫无边际地触碰、按压,飞扬跋扈而又张狂,我却只能温顺地服从。我无法接受,但我不得不接受,我的身体要承载我所有的思想和不堪,我必须臣服于身体,才能让它正常地运转起来,因此,我现在只能让内心替它领受羞耻与冷落。
老练的手法,轻易让金属针头刺破了我的皮肤,冷冰冰的液体打进了我的身体,我的心随着身体震颤了一下。我静静地看着针水滴落,让这陌生的液体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手越来越冰,我不断对着它哈气,却驱不走内心深深的寒意。
室友订的火车票日期渐渐逼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他们忧心忡忡地和我告别,怕我会难过,相反,我一直用微笑回应他们的担忧,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走过,又何惧多走一程。中午室友帮我叫了一份外卖,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实在没有胃口去消化那么复杂的东西。想起生物老师说的,体温的改变会让体内的酶活性改变,超过了人体的最适温度,新陈代谢就会减弱,身体机能就会下降。我突然想到胃里那群罢工的消化酶,和我一样,也是热得受不了吧。
下午遇到了一个刚来练手的护士,捏着我的手又是搓又是拍打,我的手被她弄得滚烫,摆弄个半天就是找不到血管,简直达到了我的心理极限,再是必须的程序也让我内心抓狂。我忍住爆发的怒气,强装平静地对护士说:“我现在不太舒服,能不能一会儿再打。”
“行,那我一会儿过来。”她悻悻地端着盘子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谢天谢地终于换了一个护士过来,我谨慎地伸出另一只手。很顺利的是,针水扎进了我的血管,我为她能刺破我的血管感到欣慰,如果能刺入我的动脉或许会更好。又是一滴一滴的等待,脑子烧得看不进书,设定了一个闹钟,在针水打完之前醒来。我暗自嘲笑我矛盾的心理,看来,内心求生的欲望还是要更猖獗一些。
闹钟响了以后,我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急症室里的病床上多了一个人。一个陌生人。那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是谁?她在我最危险的睡眠当中潜入,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潜入,她来干什么?我怎么睡得那么死,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在我面前都毫无知觉,还让她看到了我睡觉时最私密的样子。
倒是她手上插着的针水让我安了心,看来也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
“你这个方法倒是很好,上个闹钟就可以放心地去睡了。”她先打断了沉默。
“嗯,我怕到该换针水的时候醒不过来。”
“我前次就不小心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打了很多空气进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不带一丝情感。
“天啊!”简直抑制不住我的吃惊,在我印象中,一个气泡进入心脏都足以致命,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面前。我们的身体比我们的想象更为坚强,我暗自感慨到。
“嗯,就是这样。你今天是第一天来吗?”她换了个话题。
“第一天。”
“我已经输了五天的液了,感觉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没发烧了,可能我再来一两天就不来了。考研实在太忙。”
“生病了也不休息两天?”
“病不起啊,专业课要准备,英语政治好多东西都要去背,我们好些同学都是通宵自习,不去通宵的那些人也是每天学到个11、12点才回寝室,在医院躺两天真感觉荒废了好多。以前还说研究生找不到工作,现在是想考都不一定考得上!”她愤愤地说。
“那你不去找工作非要考研?”
“对啊,以后想搞科研,所以现在先读个研,有机会再读博。进高校都需要一个博士学位,而且我也很享受那样一种学习和生活的状态。”
我正想问她那不是年龄也大了吗?忍住没开口,乙鸢经常说的,每一个梦想都值得尊重,不要带着你的变色眼镜去尝试理解别人,那是徒劳无益的。但在我看来是有几分无聊。学位只是一个学习过程的证明,而不是学习能力的证明,以得到学位为目的的学习都是奴性的体现,学术是让人自由的,而不应该成为一种束缚。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如是说。何不在学术和生活中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来减轻自己对自己的捆绑。或许这就是热爱吧,越是束缚越觉得像是拥抱,一种宗教式的虔诚与奉献。
她的针水打完了,合上一本《XXX谈考研政治》,匆匆和我告别:“早日康复哦!再见!”
这的确是一句很应景的话。告别了这个友好的入侵者,也或许是我闯入了她的病房,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我再次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病号,一个充满身体疾患和心理疾患的病号。
今天的针水结束的比较早,看着窗外还有些阳光,我决定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吃点什么。发烧的感觉真好,整个世界都是轻飘飘的,眼前的景物恍恍惚惚,进得了眼睛,进不了大脑,丝毫不占用大脑的空间,看什么都是虚幻,看什么都像是旁观。但是每天最令我头疼的就是吃饭问题,都怪远古神话中的磨坊仙人把天帝“三日一餐”的命令传成了“一日三餐”,真不知要增加人类多少烦恼,也让自己从一个仙人的位置贬谪成一只屎壳郎来解决人类的排泄物。
我顺着小路走着,放假的学院越来越多,学校开始逐渐变得荒凉起来,食堂陆陆续续地关门歇业,楼下的小超市也不再更新货架上的商品,连平时拥挤在一条长凳上接吻的情侣也不知去了哪里。实在不想吃饭,但又担心钻心的饥饿感抵不过漫漫黑夜的厮杀,就顺路买了个面包带了回去,饿的时候还可以垫垫肚子。毫无意识地竟然走回了宿舍,意识深处原来还潜藏有一份归属感。室友都已回家,除了精心叠起来的被子以外,空荡荡的宿舍里面看不出一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就是今天,我刚离开了宿舍,傍晚的时候再次回来,在这几个小时里面,我却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一种距离感。被急急切换了身份之后,我不再是个归人,只是个过客,收拾收拾洗漱用品,今晚就在医院里度过吧,万一半夜突然神经烧坏了,做出个什么出格的事情,还可以被别人及时发现。头实在是晕得厉害,在宿舍坐了一会儿以后才慢慢起身往回走。
回到医院,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第一次那么早就躺在床上,突然觉得生病也是一种奢侈,不用去规划如何高效地利用时间,不用把精力都耗在理性的计算上,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挥霍,当然是在我身体允许的范围内。比如,躺着看看病房里的电视,这是平时从来没有过的习惯,或者,长时间地躺着发呆。有些疲倦,关了灯以后看车灯把树影从房间这边移到了房间那边,听楼道里面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听隔壁开水间里传来倒水声、漱口声……听着这些平常而又暖心的声音,并不觉得吵闹,只是感激这些声音带给我生活的实感。睡不着,躺着看天花板,让我想起《飞越疯人院》里被切掉脑子的麦克墨菲。
第二天早晨,没有设置闹钟,从睡梦中自然醒来。我靠在床上,看着昨晚投射在房顶的那片竹林。护士端着盘子进来,问我好些没,量了体温,发现的确是降了一些。之后娴熟地擦碘酒,挂点滴。护士走了以后,针水陪着我继续发着呆。
电话铃响。
“你这几天到底在干嘛?怎么又玩消失?”乙鸢怒气冲冲地问我。
“我……生病了。”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生病了早说啊,你在哪儿?我过来看你。”她的语气由愤怒变为了焦急。
她很快就过来了,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棉衣,看得出来她是跑过来的,脸上红扑扑的两团,和她的棉衣配合成了一个色系。
“你怎么弄的?”
“考完试就发烧,温度一直没降,就被室友强行押到这儿了。”
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你还会急火攻心啊。现在还烧没烧?”
她伸手过来准备摸我的脑门,我紧张地闭起了双眼,触碰,又是肢体的触碰。
“还是有点热,哈哈,不过你紧张个啥嘛,我要用爱慢慢击毁你心中的魔床。”她悠悠地把手拿开,我松了一大口气。
她打量着我,我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有些憔悴。
“真是的,生病就应该告诉我,一个人撑着多难受,害我还误解了你,告诉我起码还能帮你分担一点儿痛苦。”她拉起了我冰凉的手,放在她两只手中间。
“你不是还要准备考试吗?就没敢打扰你。”
“陆程,你记着,既然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健康,你生病了我当然应该照顾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因为我爱你。”
突然一股暖流流遍了我的全身,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点点头,终于明白所谓的男女朋友之间,不是在一起就叫恋爱,而是快乐的时候有人分享,生病的时候有人陪伴,难过的时候有人倾诉,有人在意你的生活,你的健康,你的心情,你的一举一动;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分享甜蜜和辛苦,分享你的快乐和忧伤;有人在你跌入谷底的时候依然能陪伴在你身边。
“你的早餐?”她指着桌子上没吃完的面包问。
“晚饭。”我如实回答。
“生病了还不注意营养,你真是让人操心。你先输液,我一会儿帮你带吃的过来。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我明天给你熬粥。”
“你还会熬粥吗?”
“不太会,工作室那边有锅,我可以试试看。”她信心满满地说。
第二天她真的带了亲手熬制的粥,我很开心地看到她走进来。她坐在我旁边展示着成果,虽然有一股淡淡的糊味,但也让我胃口大开。之后她的粥越来越有味道,也越来越丰富,我夸赞她厨艺大长,她笑说是买了本书现学的,也牺牲了一些糊掉的米。她每天在我还没睡醒的时候就来,一边陪我,一边背她的理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真是给了我足够多的安全感,我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真是一团糟,我越来越离不开她,由冷漠开始学会了爱,然后由爱变成了依赖,我简直无法想象失去她以后我的生活该是有多么狼狈不堪!
她每次给我带饭的时候也总是会把水果削好、切好一起带过来,一瓣一瓣的橙子,一块一块的苹果,换着花样和品种,每一块都能感受到她的细心与用心,在她身上,我总是感到一种来自于母亲的味道。我有时也会偷偷地想,当我们有了孩子以后,她一定是个好妈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我。
“乙鸢,谢谢你。”
“不客气。”她夸张地咧了个嘴,继续低下头复习。
临走的时候,她吻了我的额头。哦,天呐!
我不再惧怕她的触摸,我甚至有些渴望得到她的触摸,内心的开关一旦打开,我发现生活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在她面前,我像一个小男孩一样被母亲溺爱,又被她教会去爱。
她的期末考也结束了,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好,我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决定去庆祝一下。紧接着就要面临假期的分别,我很难过。但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或许一次次的离别是为了让我们适应生命中那次最终的别离,我应该接受。母亲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没跟母亲说生病的事情,只是说期末考结束了就回去,很快。
回到家以后,发现母亲变了很多,开始练瑜伽,开始学习养身。她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增添了许多我未曾见过的小玩意儿。客厅的墙上还挂了副山水画,很有些味道,但似乎在哪儿见过。我问妈,妈说是一个朋友送的,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也没再多问,不知又是模仿了谁的大手笔了吧。整个家和母亲看起来都充满了活力。
“妈,你怎么突然变化那么大?”
“变年轻点儿不好吗?儿子那么帅气,当妈的肯定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能让自己显得衰老嘛。”母亲笑着说。
“莫非……你受谁刺激啦?”我开玩笑道。
“那么一大把岁数,早就修炼了一颗强大的内心,一辈子那么短,当然要留点时间为自己活咯。”
母亲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活力,让我很是惊喜。
我告诉母亲我要自己学着做饭,这个假期的饭都由我来承包,母亲兴奋极了。之后,我每天早起为母亲做饭,去网络上看菜谱,学习新菜,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动力,我只知道,再文艺再羸弱的男孩终究也要撑起一个家,不论是为了妈还是为了乙鸢。
“你去读大学,我又该不习惯啦。”母亲靠在门边对我说。
“没有你我也不习惯。”我回头一笑。
“感觉你变了很多,变成熟了。”母亲很是欣慰。
我做饭的时候母亲就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她说很喜欢我那种认真的样子,精细地切每一段菜,精细地放调味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爱,就像回到小时候看我搭积木时那种紧张的样子。
有时在我做饭的中途,母亲会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轻轻说一句“儿子长大了”或者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我。我不再反抗肢体的接触,我喜欢母亲的拥抱。在饭桌上我们聊着彼此相隔的半年,看着母亲,我仿佛看到了乙鸢。她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给了我生命,一个给了我人生。
整个假期我都在看书和做饭中度过。
乙鸢说她去了一个很大型的儿童职业体验馆的手工作坊作了辅导员,她就经常给我分享一些她的生活。不论是发邮件还是打电话,我总是很期待她的消息。
她写信告诉我,她说她这是第一次和那么多小不点在一起,教他们画画,和他们一起做手工。虽然只是一个志愿者,但她像正式员工一样,上班、下班、开会、吃工作餐。她的工作主要是陪孩子画画,她猜测着孩子画里的意义,感受着儿童的世界,当然也逐渐从习惯于“姐姐”的称呼中接受了“阿姨”的改变。
“8点半上班,9点开馆,12点下班;下午1点半上班,6点下班。吃了一顿人生中难忘的工作餐——地下停车场。昏暗幽闭的车位上,支了两张小木头方桌,旁边有个打饭的阿姨挥着大勺起起落落于几盆菜之间。黑暗中工作的人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先是吃惊,然后是忐忑接受。找了个位置坐下,什么都看不到,猜着吃完了所有饭,忘了味道,忘了颜色,因为一开始就面对的是黑暗的未知。突然明白,为生活所付出的努力不只是为了能吃上饭,而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吃饭,争取到什么样的待遇。
这是一个楚门的世界。每个场馆,甚至每个场馆的微小区域,以及外围走廊安满了摄像头。一大波摄像头像一双双警醒的眼睛,死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呼吸,没有眨眼,没有停顿,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你。想起电影《楚门的世界》,主人公一出生就成为了舞台上被关注、被监视的主角,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而自己却不为所知,直到最后走出了这个世界。它想表达的是信息时代隐私的不受保护,个人毫无安全感可言。一开始,我像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先是正常的生活,在摄像头下继续自己的生活;后来开始警觉,找到没摄像头或者是摄像死角的地方,玩玩手机整理整理衣服;再后来发现到处都是摄像头,开始恐惧,开始无所谓,有和没有其实一样,再也不躲避,本来就没有隐私,即使暴露了也就这样。生活在公众视野下的人,被一人看,和被千人看,效果有何不同?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为每个进来的小朋友穿上围裙,刷护照、刷腕扣,问年龄。七岁以下的小朋友就让他们涂色,七岁以上的小朋友就自己画画。虽然我很想去模拟的儿童消防局工作,但还是被分在手工坊。因为我初中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消防员,成为一只飞檐走壁的火凤凰。不过被安排到手工坊也很不错,早上来的人不多,我就画画,画很多很多卡通的大象、狮子、海豚,还有其他美好的小动物,孩子也是喜欢友好的小动物啊,因为我发现画的眼镜蛇很多天都没有人愿意去为它涂色。到了下午人多起来,我就和他们一起玩,这确实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状态。何况又让我那幼儿园里突出的画画天赋得以释放和施展。
后来由于涂色材料不够应付那么多孩子,于是5岁的孩子也开始在我们的鼓励下自由创作。在画画中我发现,小朋友们多半喜欢画房子、小人、海底世界,是真的他们把自己的所见反映在画纸上吗?我想未必。一个小男孩刚画了一根水草我就问他是不是准备画‘美丽的海底世界’,他惊奇地睁着大眼睛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怎么能告诉他,小时候幼儿园老师也是这么教我的。我在想,画画是孩子独抒性灵的过程,老师过多的参与破坏了孩子心中的所想。我不能明白为什么大人总是觉得他们看到的都是对的,而孩子的画却是形状错误,比例也失调。孩子的眼中看到的往往是一个东西最突出的部分,比如他画了一个嘴特别大的小人,就是因为他的记忆中存在一个场景,别人讲话时他注意到的是动态的嘴巴,而其他一切都是虚焦。
每一个孩子画里都有一个故事。他们创作的不是一个静态的画面,而是一个充满了动态的过程。想象力在画中驰骋,手中的画笔随着思维想到哪儿,画到哪儿。不在乎水里是否有小鸟,不在乎树上是否有鱼虾。而很多孩子在画画时愿意边创作他们的作品,边叙述画里的故事,而我就成了他们的倾听者,我真的特别能理解他们,是因为我也是个孩子吗?你的假期怎么样?
爱你的乙鸢”
看着她文采飞扬的信,我只想告诉乙鸢,我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