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么一个随父亲飘来飘去的人,骨子里也满是冷清。我不爱说话,也不爱听他们说。但是,她除外。
因为,听说母亲也是大嗓门。
除此之外,我所了解的,和母亲一样的是她也离开了我。
就在刚刚,20点32分,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完全更换了一次。我想我应该是个崭新的人了,就像在洗衣机里转了40分钟的衣服。
我对面坐着的是今天的相亲对象,在我这个尴尬的年纪,父亲虽不动声色,但也随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意见。
也许我看起来是个好的结婚对象,而我对结婚提不起任何兴趣。她在喋喋不休之后终于停下来了。“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听上去有些委屈。我回了回神,和她说了声抱歉。细细看去,恍惚间能看到七年前她离开时的样子。我假装拿起手机,声称有工作,逃离了这方寸天地。
倦鸟也归巢了,我蜷缩在被子里,看着公众号里的文章,企图寻找一些安慰。但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在合适的年纪结了婚,过得浑浑噩噩,又时不时缅怀初恋情人。我着实是看不起他们的,身畔佳人陪,思想却还有些骚气。不像我,我心存佳人,连身体都不会背叛,何况是灵魂。
我翻身,看到了这空洞的房子。
“喂,你好。”
“嗯?你好”显然,她存了我的号码。
“如果觉得还不错,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
听得出来她很高兴,简单聊过几句,结束通话后,我也很快睡了。
大概人多半是输给了现实。
我带她逛街,给她买喜欢的衣服,她会害羞地说“谢谢”,我也时常能喝到鲜美的鸡汤。回去看望父亲时,再也没有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让我看照片。一切都很和谐。
她是个勤俭的人,很会持家的那种。不止一次拒绝过我的礼物。我苦笑着对她说:“你看,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带着她去见朋友,全是拍着我肩膀说“哥们儿,你真是好福气。”的人。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好福气。
但有时候,生活越平坦,心里越堵得慌。
我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晃着,想来想去,还是找了个人来喝酒。东子问我,小芝......,这个名字有七年没人和我提过了。我说,看那边的妹子挺好看。我喝多了,他给了我一拳,我们在路边摊上打了一架,他说,你他妈能不能像个男人。然后摇晃着把我扔回了出租屋的地上。
时间不是治愈的良药,而是一张蜘蛛网,我像是只蝇,甘愿死在她的回忆里。
2007年,我高二,父亲告诉我我要换一所学校上学,我麻木地点头,然后跟着父亲离开。这样的事情,他都会置办好,然后通知我。我不想反抗,当然也无济于事。我依旧独来独往,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自傲的人。
小芝是个话多的人,说起话来像是收房租的大妈。也是我这么大以来遇见的最像我妈的人。当然,我唯一了解我妈的就是她的大嗓门,还是听说来的。我爸也极少提起她。
高中时代的小姑娘大多都是腼腆的,小芝确实有些吵闹,我却深深爱上了她呕哑嘲哳的声音。总是有意无意听她叨叨些什么,她也总过来和我说话,尽管我不怎么搭茬,大概是对我的好奇罢了。这两年,也就她一个人陪着我。
大一,在一群青涩的面孔中,我宣布我脱单了。我高冷的形象,外加小芝的存在,让我成功地成为了宿舍的老大。身边也总是环绕着狐朋狗友,我也不再那么孤单。
小芝和我朋友都混了个脸熟,在一堆大男生中,她愈发像个哥们儿一样的活着。宿舍的兄弟老说,您老的品味真是独特。
大二别人都陆陆续续找了女朋友,我意外地被甩了。2010年的那天晚上,小芝哭了,她说你真的不爱我。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看了手机,8.32,我得记住,小芝哭了。
喝过酒后,该回忆的回忆,该过的日子还的过。
时隔七年,东子第二次提起小芝,他说有些事,真的是自己逼自己的,就比如,你只是逼着你自己别忘她。不就那么点事吗?唉,不就那么点事吗。东子一直觉得爱情这东西虚无缥缈,深情什么的不存在。一切随缘,随遇而安。
他说,我和小芝,只不过是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放不下。他特看不起我。
这边的相亲对象也是哭哭啼啼,因为昨天他给我打电话我把名字喊错了。他说,她想找的是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不是个人渣,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一边道歉一边解释,口干舌燥。好像很多年前的小芝一样,常在我耳边说个不停。我暗想,真是见了鬼了。
“你说,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勾搭你了?”我毫不犹豫和她断了联系。
七大姑们又开始催婚了,我也很少变得很少回去。父亲打来了电话,让我回家吃顿饭,还特意说家里没其他人。
他说:“爸也老了,想着以后能有一个人照顾你。”我有些不耐烦,催促他快吃饭。对上他深凹的双眼,我有些不忍心了。他说,年轻时候什么都不懂,你和她也好些年没见了,那些约定啊承诺什么的,都是一时兴起,爸也年轻过,都懂。
爸又说:“这等啊等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忽然想听一听父母之间的感情事,但一瞬间,又没了兴致。
我又给相亲的女孩打了电话,再三保证,终于同意结婚了。我也终于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人。
大红喜子下,我吸吸鼻子,恍惚间,父亲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