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方
五岁那年,家中请客吃饭,我和阿宝闲着没事,掏出了西厢房橱柜里家酿米酒,也学大人推杯换盏。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妈妈“嘎嘎”笑着,端来米粥汤,笑言阿宝也醉得稀巴烂。我舔舔嘴唇,甘甜还在舌尖,外面很冷,而我童年的被窝很暖很暖……
读初三那年,挚友梅模考考得不好,她拉我去她爸宿舍聊天。她爸临时有事回家了,所以梅说着说着就拧开床边一瓶洋河,要借酒浇愁。没有菜,我才喝一杯,梅就举起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样子决断而悲怆。喝完,她要睡觉,把我赶走。我只好回学校,走着走着,刚才的一杯酒冲上头来,想想梅还有父亲还有宿舍,我伏在一根电线杆上抽泣起来,其实,这次我也没考好,离自己的期望差距很大。
第二天凌晨四点,梅喊我起来跑步,说她睡到两点起来一看,自己淹在自己吐的赃物里,只好连夜洗衣洗被,洗完,坐等到四点,喊我跑步。
奔跑中,我们一起哈哈大笑,五月的清晨,朦胧而美丽,周遭的花香草香漫过青春的鼻尖。
大学毕业前夜,男生和女生一起买醉,大家佯狂佯痴,不断有热水瓶从高楼掷下的破碎声,中间间杂着“某某,我爱你”的毕业绝唱。大家都醉了,几杯淡酒千缕闲愁,纷飞的眼泪中,我却很清醒,我定定地想着未来,想着这三年来我英明地拒绝的一场恋爱。
二十二岁,与男友缘分欲尽,于是决定分道扬镳,两年的感情,就这样被他重重的一声甩门划拨干净。我气急无处可泄,猛见宿舍里烧菜用的一瓶烧酒,一口一口咽着泪喝尽。悠悠然飘飘然,我终于躺在床上哈哈笑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处处是芳草……正乐着,胃子里翻江倒海,“哇啦哇啦”同分手餐吐了个干干净净。半死不活地挂着,看见一只老鼠偷偷偷偷踅过来,一点一点吃尽我吐出的秽物。此情此景,欲哭无泪。
二十四岁,还是那个男友,还是那半死不活的爱情长跑,我们相隔两地,因远生爱,因现实而愁肠百结。单位聚餐,席间的男同事拼命计较我喝酒。只好喝下,才半杯,我即醉了,血往上涌,泪往泪管里冒,饭厅里该死的音乐肆无忌惮,又将我的伤感拉成一缕又一缕。我终于没有道别,奔出饭店,泪水奔涌而出。第二天写信说:仅是半杯酒就让我如此心碎,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三十岁,我结婚生子。婚后日子琐碎时有吵闹,吵闹中,我会掏出家中残存的酒,左手酒瓶右手香烟,做堕落女子状。而他,八年前那个跟我郑重道过别的男人,总是及时来阻我。
其实,我只是做做样子,哪里会真去醉?因为我女儿还要搂着我睡,她的小屁股蛋还没拍爽身粉。
三十四岁,出去吃饭,常被要求替自家男人代酒。此时,即使再难受,我家男人也要夺回他的酒杯,然后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这个二十岁我就为他醉过的男人,从此不舍让我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