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我站在房间的中央环顾四周,我正在被物品淹没。
家具、地毯、摆件、书堆、衣服、鞋、包、围巾帽子、猫玩具、沙发靠垫、清扫工具、清洁用品.......
无论我用怎样高明的手段收纳,总是感到一种烦乱,我也并不承认这种烦乱感单单是因为我的星座。
用谷歌百度搜索“断舍离”三个字,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为自己亲手买来的这些东西挣扎和迷茫。我看到了家里像“审讯室”的佐佐木典士,以及两个美国人的人生实验The Minimalists,也如饥似渴地看完了“我的家里空无一物”,主角的故事大概都是东西多的喘不过气来的“失败者”,以“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扔掉90%的物品,最终找回自己。
我决定试一试。当时我并不知道断舍离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更没想过这会带来什么结果;我的行动始于“异于常人”四个字,我想要不一样,想要去实践大多数人认为是常识但又不会真的去做的事。当时并不知道我的动机其实关乎追求爱与自由,这都是后话。
我遇到的第一个障碍,面对无数个东西,无处下手。
市面上有很多教你舍弃物品的方法,比如分类丢、一次性全丢、慢慢地丢等等等等各种流派。这些方法无外乎都告诉你如何挑出来对你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然后怎样勇敢地丢、捐、卖掉它们,最好是同时真心地谢谢它们的陪伴。但是这些方法不能告诉你的是,你为什么要丢掉这些东西。
找到这个“为什么”,才能真正开始断、舍、离。不然你最多也就是扔点塑料袋,最多了扔几个囤积了多年的购物袋,然后这个“为什么”会一直攻击你,让你坚持不了三天就回到原点。
我为什么要扔掉自己辛苦积攒的物品?
我认真思考,我勇敢承认——我懒,就是单纯的懒,不想做那么多家务;或者说不想在做家务和打扫卫生中错过了跟爱人聊天逗猫的好时光。我不喜欢一天到晚地在收拾、抱怨、收纳、暴躁。
粗略记录了一下,当时平均每天做三个小时家务,包括吸尘、擦地毯、擦地、清理清扫工具、整理衣柜、伺候两只猫主子的吃喝拉撒、洗碗收拾厨房的橱柜、做各种收纳。这时间和精力的投入真是算得上本职工作外的另一份全职工作了。有了触目惊心的数据做支撑,我坚定了我最原始最朴素的小目标—— 我要通过断、舍、离减少做家务的时间,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家人和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低头看到又一次沾满了猫毛的各种地毯地垫。我是戴上橡胶手套、推着吸尘器吸完一遍之后再用消毒水洗过的毛巾擦一遍地毯呢,还是干脆把它们扔掉?这个想法挥之不去,但又做不到斩钉截铁;试着跟我妈讨论,我妈正在玩手机,她抬头看着我说,我早就觉得你家铺这些地毯太容易积灰。在扔掉、送走四块地毯之后,吸尘器也被送了人,当然橡胶手套、一沓子擦地毯的毛巾、消毒水,也都打包处理掉了。
到这里,我做家务时间大幅减少。于是一鼓作气,“发现”了大量的闲置厨房小家电——蒸蛋器、面包机、豆浆机、咖啡机。在闲鱼搜索了一下,小家电卖家比买家都多,况且新的也卖不到多少钱,于是把这几件挨个送人或舍弃。手既然伸到了厨房,就从厨房入手,把一年也用不到几次的东西挑出来全部丢掉,留下特别喜欢的6只碗、2只盘子、2把料理刀、1把料理剪刀、3个宜家沙拉盆、1套锅具、1只电锅。
厨房不再拥挤,做饭洗碗变得简单,橱柜抽屉大量留白,不再需要刻意留出时间来收纳和打扫。我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对了,我的目标是什么来着?减少自己做家务的时间!还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不然你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给自己提的“为了什么”打败。
给厨房里的物品“减肥”其实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因为不涉及到感情和昂贵的价格这两个拦路虎。虽然开始的时候扔掉一些东西会有一些心疼钱,但是我十分清楚,花出去的钱,在花出去的那一瞬间已经“浪费”掉了。我听过的一句大大的谎言之一就是“你花掉的钱不会浪费,它只是换一种形式陪在你身边”。想想吧,不存在的。看经济学的书,讲到“沉没成本”,也就是说花出去的钱其实不可以作为决策和行动的依据,因为它已经被花出去了。但是现在许多新派的经济学家也在提,其实真正的经济学意义的理性人不存在。看看我们每天在做多少不理性的决定,就知道我们人类其实大部分时间是非理性的。扯远了,总之,我认为花掉的钱不能成为我追求极简生活路上的绊脚石。
辛苦的思考和行动换来了甜头,开始有时间喝茶看书。说到书,我曾经“收礼只收纸质书”,囤积了300本左右。有一些读过一遍,有一些翻过几页,有一些包装都没拆。我重新审视自己对纸质书的迷恋,其实是一种虚荣,一种“看我多爱读书”的炫耀心态。我决定把我所有的书送给任何一个人,希望我的书能够被哪怕多一个人阅读。于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发起了“摩拜车筐图书馆”活动,每次骑摩拜都往车筐里放一本书。后来恰好一个朋友为新房购置了巨大的书架,剩下的书就都送给了她。在送走了所有的纸质书之后,我几乎每周都能读完一本电子书,这才确定实际上我更喜欢阅读电子书。为什么我把书都送走了以后看的书更多了?我也不知道。当时的 感觉就是当我放下执念,对自己诚实,认真对待自己的内心,然后做出一些超出多数人理解的事情,那种感觉太好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看过昆德拉写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后来我再看到这本书,我知道我的任何决定和行为都基于昆德拉所表达的一个基本的观点——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怎么知道怎样是“对”的怎样是“错”的?
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便能生存。——尼采
生活中许多事情让我觉得我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左右、被它推着走。总想把握一些主动权但又无从下手。直到我意识到我正在被物品淹没的同时也被焦虑淹没。太多焦点,让我没有办法享受片刻的安宁;正如我拥有太多的衣服,却每天都觉得自己没搭配好。
我把焦点对准了衣服、鞋、包、帽子、围巾。“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衣服”?“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紧跟潮流?据说以巴黎为首的快销服装产业已经把女性的一年划分成了32季!被打折季包围的感觉如何?每周上新每周清仓的感觉如何?同时快销也把价位定的很低,所有人都可以以极低的价格买到自己喜欢的衣服。当然廉价的衣服带给一个人的愉悦感据说只能持续一个晚上。国外的黑色星期五、奥特莱斯;国内的618、双11。
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什么电影,男主角是个科学家,他的衣橱里是一摸一样的内衣、衬衫、西服和鞋。剧中他是为了节省做出选择的时间和精力。想到这里,我又有了一个更“疯”一点的目标——我要把我的衣服减到只有冷、热两个季节。冷季,两身衣服;热季,两身衣服;只有有两双鞋。在2017年的6月,我开始了这个计划。
正值盛夏,我买了几件喜欢的品牌,把剩下的所有衣服、围巾、帽子、鞋都打包,捐或回收了。是不是很过瘾?
但是我想说,我人生中遇到过几次需要选择和决断的事情。没有一件比这件事更难。每一件衣服、围巾、帽子、鞋,都出现在我的照片里,它们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我也情不自禁地给这些东西赋予了太多的情感意义。
对于“沉没成本”的朴素理解帮助我迈出了第一步,没有任何愧疚感和心疼感地,先把那些我不喜欢的、穿着它的时候受过挫败感的、让我想起不开心的事的衣服,统统打包处理掉。以前总想把让这些即便是我特别不喜欢的衣服都有个好归宿,总想着给人或者换成钱,但这次我决定放过它们,也放过自己。捐不出去的我就放在小区的衣物回收箱里。也有几次放在楼下回收桶的旁边,一分钟就会被想要的人拣走。我都不要了,也就没必要控制它们的走向,更不用质疑拣走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动机。到这里,我才开始有点领会断、舍、离这三个字的意义。如同生活中许许多多的事情一样,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就不要再追究别人的动机。做最好的你,不是更简单和可控吗?
也有“沉没成本”这种洗脑也无法下手的昂贵衣服。舍弃这类是最难的。其实我也没多喜欢这些衣服,看到它们就觉得它们是我曾经脑子进水的例证。每次看到它们,就好像看到曾经每周都出去用购物“奖励”自己的那个傻一些的我。另外我也十分清楚,人总是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特别有价值,特别难以舍得。所以我决定问问别人,你们怎么看我这件衣服?其实事实证明,我认为难以舍弃的、昂贵的、赋予了感情色彩的衣服,在别人眼里大部分是“什么玩意儿快扔了吧”。于是,除了我每天都穿的几件衣服,剩下的“曾经”都被我一一清除。在此之后努力践行入一出一原则。清理衣服的过程中豆瓣的极简小组里的朋友给了我许多灵感和勇气,虽然我一言未发,真的感谢你们。在此谢过。
问我现在有多少件衣服?我不反感每天数自己拥有的物品数量的极简主义者,我也不反感反感数自己拥有的物品的极简主义者的其他断舍离的践行者,可以说,我现在的衣服很少。我也数过,同时也不是很在乎这个数量。总之很少,少到了极限。(想知道的话下次写一篇最低限度衣柜)。
瓦尔登湖虽然晦涩难读,但其主要思想却道出了我的人生观——一个圆心可以画多少个圆,就应该有多少种生活方式。我坦然接受曾经囤积狂的我,也坦然接受现在极简到极致的我。我们不一样,不一样。甚至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也很不一样,不一样。那为什么不去接受这个不一样呢?
(明天接着写杂物篇,从香皂盒开始说起。一个小问题,香皂盒为什么而存在?)
点击阅读下一篇:断舍离一年半,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