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我把车开到了我能承受的最大速度。
在闯过第三个红灯之后，我刹住车。把车停在路边，点起了一支香烟。
想来也觉得可笑，做杀手这么多年，每天都像在高空中走钢丝。很多个夜晚，我也曾在夜里被惊醒，害怕无辜鬼魂的复仇，害怕不死怨灵的纠缠。有多少个日夜，我想拜托这种在黑暗中的行走。我多想跑到阳光下，让太阳照一照自己的影子。可是到今天为止，我才发现，在黑暗里行走太久的人，是没有影子的——都被无边的黑暗一口一口吞噬了。
曾经咬着牙走上了这条路，每次完成任务，满脑子里都是父母留在黑白照片里的笑容。我对自己说，虽然我杀人，可我依然是个好人。
后来的我，渐渐忘记了父母的模样，那张黑白照片也被岁月模糊了面容。并且从心底里觉得，我即使不杀人，可我依然是个坏人。
呵，好人和坏人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你看，我早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可为什么当苏妍推开我的那一刻，我却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一切呢？我不禁冷笑，明明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在朝窗外吐气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江浩歌。
就在那一刻，一股非常邪恶而黑暗的想法像烟雾般笼罩这我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的干涸冒烟的喉咙，我拿着香烟悬在空气中的呆滞的手，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失去了爱人的杀手，你见过么？
我按下油门，发动车子，往江浩歌的方向开去。
有人说顶尖的杀手一定是个精于计算的人，有人说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人，在我看来，这个职业只需要一样东西，天赋。
这种天赋并非强壮，敏捷，聪慧那么具体，这是一种看透人心的天赋。如果你想让目标在睡梦中死去，那么肯定要比一起意外车祸要强得多，比在他脑袋或心脏上开个洞要高明的多，也安全的多-------这个职业可不如你想象的和电影中那么风光。
江浩歌无疑属于比较麻烦的目标，年轻力壮，心思细腻，最致命的是，对我有很强的戒心。
我摇下车窗，自然风吹进来，我仔细回想了这个人的全部，发现他在我的心目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潜在情敌，但这样一个看起来为情所困的年轻人居然也带着这个不明来历的手钏，很明显我遗漏了什么。
去思索这些明显不是我的天赋，我的天赋是解决这些。
我把车停在这栋旧居民楼斜对面的巷子里，静静的等待夜晚的到来。
六点半，江浩歌准时到了楼下，他围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车位，只好把车停在马路边。正当他要上楼时，电话响起了，于是他又匆匆上车出去。
我拿出铁丝拧成了一个形状，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将铁丝插进钥匙孔中向上戳了下就打开了他的房门。
这是一套老式的公寓，大约有四十平方。房间不大，所以家具的摆放很受限制。沙发背朝卧室，中间留出了一条通人的小道。厨具，生活用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看来江浩歌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单身男人最了解单身男人，我在最隐蔽的地方搜出了一堆小锡兵，数目不小的现金，甚至还有一个飞机杯。埋伏在这里杀掉他可不是一个好选择，尽管我失去了苏妍，但去监狱里显然是个更烂的选择。
我打开了他的电脑，提示有一个六位数字密码。我将随身带的U盘插了进去，不到一会功夫密码就破解了。可是，整个硬盘一无所获。
我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我的大腿外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键盘板特别靠下，我觉得有点别扭，我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二郎腿，手指却敲在了键盘板上。
传来了嗡嗡的回声。
我研究了好一会才发现这键盘板居然是一个抽屉，开在侧面，因为油漆的关系，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
拉开抽屉，我找到了我要找到的东西，注射器和一包白色粉末。
我笑了，我曾为自己的职业羞愧过，但每当我的天赋要绽放光芒时，总会有种愉悦感。
突然耳边传来门锁咔哒的声音，我迅速拍照，并尽快恢复原状后，隐身在卧室门后。
江浩歌边打电话边关门走了进来，身形似乎有些疲惫，“您放心，我明白，我会尽快处理掉他的。”
“那苏妍的事情……”
“可是您之前答应我……”
“好，是我心急了，一切听您的。”
挂了电话之后，江浩歌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发呆。看到这样的江浩歌着实让我惊讶，不管是作为警察还是杀手，警觉性是骨子里必有的，更何况是插手黑白两道，还沾手人命。我紧了紧手中的钢丝，准备在卧室口的小道上动手时，江浩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明显一顿，神情有所缓和。
“喂，小妍，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不会是那小子又去……”
“哦哦。”
“小妍，你要出国？什么时候？”
“后天？这么快？去多久啊？”
“也好，趁这段时间就出去散散心吧。”
“啊，这样，我知道了。后天天景二楼。”
“好好，我刚刚还和天叔通电话了，到时我跟天叔说。”
之后江浩歌再说什么，我都没心思在去听了。悄悄地出了卧室的阳台，爬到隔壁窗架上。看了看隔壁灯没打开，便从隔壁的正门走了出来。
没多久时间，我就坐在了自己车上。长时间熬夜，头有些痛，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机里的白粉照片，又想起刚刚让我吃惊的一幕。天叔？他说刚和天叔通电话？而能被江浩歌称为天叔，关系又和苏妍很亲密的人，除了苏敬天，我猜不到其他人。看江浩歌打电话的状态，沾手人命可能不只一次两次了。而现在江浩歌要处理谁？又有谁要江浩歌的命？警察系统里到底又有什么事儿需要暗地解决？还有这白粉，是江浩歌自己的事儿？还是？
夜风微凉，大地重回静穆。我叹了一口气。虽然苏妍冷淡决绝的态度让我有些受伤和不知所措，但所发生的种种，从目前来看我爱了就是爱了，从前无所谓惜命，现在也不会奢求明天。只是突然觉得爱了，如果在死之前能为她做点什么，一切就值了。
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看着远处霓虹闪烁，暗巷人影绰绰，失足女、小混混谄媚狡黠的脸，在巨大的社会机器的夹缝中，努力求生。想了想，与其一直被动挨打，不妨主动求生。我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随手掐灭。一脚油门，把车拐上了省高速，并拨通了那个不怎么联系的号码。
三声嘟声后，对方懒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喂，熊猫，最近你联系我的次数有点频啊，怎么，这次是什么事儿？”
“是，我遇到难事了。7742，再帮我查两个人吧”
“两个？行，不过得加价。”
“价钱好说，只是这次这两个人是你们系统里的人。”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听筒里的风声变小了，接着是门一开一合的声音。“老兄，你没搞错吧，你知道我不碰内部人。”
“两倍价，每一个人，怎么样？”
“不是价钱的事儿，碰内部的，可能哪天我怎么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三倍，外加一个问题。你有问我必答。你别告诉我你们内部破案技术很高，不需要。”
“这个，哎……你让我想想……”
“7742你考虑考虑。有结果了，就call我。”
挂了电话。我默默开着车。不知过了多久，快到高速收费站出口了。看着天空微微发白，想了想，打定主意之后，我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看到很久不联系的一个号码，现在只希望她没有换号。
“喂？请问哪位？”
“阿玄，是我，赟。”另一边沉寂很久之后，微微一声叹息。
“赟哥，我已经不碰白粉的事儿很久了……现在我只想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阿玄……我明白，不过就这一次，帮帮我好么？阿玄，我想见你。”（未完待续）
下一章 【都市】星期二（29）拜访旧人
